深夜,金蝉子的秘巢:豆浆胡同九号,四合院客厅里,点着一盏灯。金蝉子一边给袁金锁料理额上的伤口,一边道:“世上的许多事都很难说,谁也无法未卜先知,即便是诸葛亮,也有失算的时候。”

袁金锁道:“金兄,在下最担忧的是帮主的安危,本来嘛,线人是没有帮的,官府衙门、皇宫贵戚、白道**、五行百作各有各的线人,为了互相照应,互通有无,帮主便创立了线人帮,帮主办事公道,规矩森严,信守然若,赏罚分明,在严守各自秘密的同时,互相扶携帮衬,帮中线人无不感佩服膺,帮主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线人帮可真要树倒猢狲散了。”

金蝉子的手十分麻利,说话的当儿,已给袁金锁的额头上了药,缠上了纱布。

沾上血迹的外衣已换下,扔在墙角,袁金锁穿上了金蝉子的衣服,衣扣紧绷,显得小了点,他呆坐在案桌旁,双手捧着茶杯,一脸困惑。

金蝉子则踱到墙边炉子旁,拉张椅子坐下,用炉钩捅着炉鼻子,屋里的炉火在他的拨弄下,烧得贼旺,火苗子呼呼直冒,火光时明时暗,映着他那张皱纹密布的瘦脸。

北风在窗外呼啸,拍打着窗棂。

金蝉子只是摆弄着炉钩,也不看袁金锁,道:“说这些有用么,扯淡!”

袁金锁道:“金兄,你在暗中盯着白脸曹操与竹叶青?”

金蝉子道:“你问这干嘛?”

“然后,就跟到了北门斜街的裁缝铺。”

“是。”

“也许,捕快与白脸曹操是一路人呢。”

“不对,一望而知,是毫不相干的两拨人,互相忌讳,各怀鬼胎。”

袁金锁象是在自言自语道:“捕快为什么要为难帮主?”

金蝉子道:“他知道的事太多啦,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袁金锁道:“莫非六扇门子里的鹰爪孙,是来要帮主命的?!”

金蝉子道:“不太象,也难说,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来挑他发财的!”

袁金锁问:“金兄,你说三步倒竹叶青与白脸曹操干啥来了?”

金蝉子道:“杀手嘛,还能干啥好事,当然是杀人取命来了。”

“这么说来,官匪一家,双管齐下上,帮主是凶多吉少喽。”

“汤老九要能迈过这个坎,那可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喽。”

袁金锁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他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要走。

金蝉子将炉钩当啷一声,扔在地上,霍地起立,抬起头,双眼咄咄咄逼人,道:“不要命啦,你给老子站住!”

袁金锁呆立当堂,不知所以,他望着金蝉子,发觉坚韧瘦削的金蝉子,就象一柄尖锐的钢枪,全身散着一股渗人的杀气,谁若是敢于违抗他的命令,这柄钢枪,随时随地会发出致命一击,取人性命。

袁金锁只有乖乖坐下。

金蝉子道:“你不想活了,老子还想多活两天呢!即便帮主遇害了,你更不能死了,得为他报仇雪恨才是啊,怎可稀里糊涂,再赔上一条命,如今,杀手与捕快到处在找你呢,只要你一露脸,没你好果子吃,不死也得脱层皮。”

袁金锁想想也是,默默颔首。

金蝉子又道:“况且,老子冒着九死一生救你,不是白救的,这一点,你务必要记住。”

袁金锁道:“明白,要在下为金兄通风报信,为死去的妻儿报仇雪恨。”

金蝉子道:“对,要是不能看着怡亲王与管统丁不得好死,自个儿在他们头前死了,老子这辈子真是倒邪霉了。”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拧紧了浓眉,抬头纹象蚯蚓似的在额头痛苦扭曲,眼中怒火烧,紧握双拳,坐在火炉旁,凝视着窗外浓重的黑暗,炉火一明一灭地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瘦脸,……

袁金锁瞅着,直发怵,无论是谁,若是遇上这样一个对手,真是一件要命的事。

***

凌晨,捕头瘦猴在大饼胡同的墙根下,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他要找的西城汤老九,一具是紫脸大汉赵铁匠,两人俱各七窍流血,身中毒箭暴毙,与五台雾豹唐九台的死相同,出自同一个杀手。

两具尸体旁的系马石上,还系着一匹鞍鞯齐备的马儿。

捕快将两具尸体用白布包裹,抬上马车,牵了无主马匹,一并返回捕快总部。

在捕快总部密室,瘦猴手中掂着箭头发青的毒箭,不禁打了个寒噤。

胡春明道:“杀手又是三步倒竹叶青,该犯背负七十二条人命,负案在逃。”

瘦猴道:“江湖传言:连弩十三箭,湘西竹叶青,箭头青青蛇儿口,见血封喉夺人命。好大胆竹叶青,竟敢在京城露头了。”

胡春明道:“亡命之徒,所在多有,这其实不足为奇。

侯哥,在下总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啊。”

瘦猴道:“岂止是有点儿呢,内中大有名堂!”

胡春明道:“为什么我们要找的人,找到哪,人就死到

哪?”

瘦猴道:“当我们怀疑到五台雾豹唐九台时,唐九台便

在妓院遇难了;当我们觉得西城汤老九或许知道杀柳买凶者的内情,急欲找到他时,汤老九就被暗杀了。行凶者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

胡春明道:“目的只有一个:掩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