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看着卢卓傻楞楞的样子,便伸出手打了一下他的头:“好了吗,傻楞着做什么?”卢卓回过神来,猛地一下子从半躺的椅子上蹦了起来,浑似一点儿没有病,只见他卟地一声,跪在申不语身前,嗑着头道:“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申不语一看,哎,这家伙怎么那么多事,这病一好,就想着拜师了,不是早就拜过了吗?只听到卢卓继续说:“徒儿不才,愿意学习医术,以解黎民困苦疼痛。”申不语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子又想着另外一出了,下午才要学武功,晚上就要学医术了,可能见顾玄这看病太也简单有效了,不过,如此真这么简单,那这世上岂不是神医遍地走,郎中不如狗了?

申不语想明白这个,就没好气地又打了一下卢卓的头,笑骂道:“你呀你,你如果有顾玄的万分之一的能力,就好了。只可惜顾玄用的法子,只有他才能使得出来,别人都不行,连我都不会,你就乖乖地回太清宫去吧,安安心心地学你的道,练你的武功,才是你的正道啊。”

卢卓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心想:怎么他们都这么喜欢打我的头,我又没有说错什么,再说了,他们有这么神奇的医术,肯定是不会轻易地教给我了,还骗我说只有顾玄行,那都还不是你师父教的。我只要跟定他们,软磨硬泡,死乞赖皮地耗着,不信他们不收下我。这少年郎内心底居然下定了咬定青山不放松、誓把拜师大业进行到底的决心。

不说卢卓内心打的好算盘,顾玄看看病也看过了,自己也大概有所了解看病治病的程序,再说自己这便宜师父好像对自己有着神奇的信任,似乎以为他的徒弟可以无师自通,他不会把自己当成传说中的天才了?看看师父这样子估计也不会再教什么了,好在还有《灵枢经》在手,自己好好看看,以前私塾先生不是教过的吗:读百遍、其义自现?想到此,便躬身一拜道:“敢问师尊,还有什么要教诲徒弟的吗?”申不语摆摆手道:“你自去房间整理物什,准备路上所用东西,明日卯时即刻出。”

顾玄再次拜过师父,走出了药房,卢卓一看顾玄走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也嗤地一声溜了出来,动作之迅疾与他胖嘟嘟的身子有着一种特别的违和感。

顾玄来到自己安寝的房间,想起月余之前,离开旌阳时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不想今日已经适应了青城每日安心修炼的日子,就又要离开此地,再次启程,去往一个自己永远不会想到过的地方。环视一周,自己也真是没有什么好带的,无非一箫,一剑,一,哦,还有一猫,对了,小喵呢,很久不见它了,这小喵自此来了青城,似乎龙归大海一般,每天晚出早归,有时甚至整日不见踪影,似乎比顾玄都要忙碌几分。不过如果明日自己离开时不带它走,也不忍心,还是唤它前来,如果它不来,那也算了,可能它在这里找到了归宿,有了好去处了也未可知的。

顾玄想到此,便把悬于腰间的箫举到唇边,开始吹起了自己常在旌阳时吹的无名曲子,只是曲子虽然还如从前,但现在顾玄只要一开始吹奏,就不自觉地用上了气旋内的气息,气机不用刻意去指引,便自动地随着曲调如意流转,还未吹奏完毕,只听得“喵”的一声,一只小花猫如一道流光般窜了进来,刷地一下就扑到了顾玄的怀里,顾玄一把抱住它,轻轻抚摸着它油亮的黄白相间的毛,感觉到手感好了很多,小喵也长大了些,长胖了些,以前在旌阳跟着自己吃得不好,但这月余以来,似乎伙食好了不少,定是它在野外捕食,收获颇丰,倒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了。小喵在顾玄怀中眯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时光。

一夜无话,顾玄天未亮即醒转,现小喵还窝在自己的脚边,睡得正香,顾玄起床洗漱完毕,稍稍整理室内物品,便抱起小喵,大踏步走出了房间。

来到圆明宫外,申不语早就等着他了,看到顾玄来了便招呼他一起去玉清宫与张正风掌教告别。迤逦山路之间,此时,落叶缤纷,色彩斑斓,一副动人的秋日山景模样,一阵阵地山风拂过,引来阵阵松涛,间或清晨山间中树莺声声的啼叫,宛若宛转的笛音,顾玄看在眼里,听在耳边,内心十分欢喜,但却要很快告别这里,心底里又十分惆怅,也许这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或许这就是离别的秋思?

蓦然之间,一种情绪无名从内升腾,体内的气旋转动加起来,顾玄的耳根通再次打通,似乎又进了一小步。这山景山色,与自然之音和谐美妙,在顾玄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一段段听得见的乐音,也许在常人的耳朵里,只听到那山风是山风,松涛是松涛,那树莺的鸣叫也只是鸟儿的鸣叫,但顾玄却分明地听到了,这山风与松涛与这鸟鸣之间若有着其他隐约的乐音在连接着,有的是上行连接,有的下行连接,有的是如滑音过渡,有的又如轻巧无比的倚音,有的却恰如那华丽动人的赠音和波音一般。顾玄听得入神,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申不语正值奇怪,待要问他,却见顾玄闭上了眼睛,手指却如清风拂柳一般在轻柔地划动着,似乎在弹奏着一段曲子。

申不语知是顾玄进入一种领悟的状态,自是不会打扰他。顾玄自顾自地取出洞箫,依着自己听到的乐音,吹响了这天籁之音。若用字来描述其音乐,那恰如《秋思赋》所述一般,正所谓:木萧萧兮意怅怅,荷方败兮菊生芳。一荣一枯兮天地运流,一穷一通兮相袭升降。旻天清凉,绿葵含凄清之露。玄气高朗,白薤负凝冷之霜。升虚凌冥,风横天以瑟瑟,驰风骋雨,云覆海而沈沈。大鹏奋翼兮同风起,扶摇直上兮九万里。鼓奔飙以长徙,运逸翮而搏击。

洞箫声中,虽间有悲秋之意,但曲调后来,却是有“大鹏奋翼兮同风起,扶摇直上兮九万里”的意气,直到曲末又起“寒暑荣悴兮万端,春夏秋冬兮四序。感木衰之秋华,悲丰草之零露。浮生若寄,逝者如斯,时不再得,谁者可语?愿得远游纵所如,上下求索逞所欲”,感叹四时变换,岁月轮回,升华境界至悲悯天下人的辛苦,愿意为此一生为之求索的决心。

申不语早也已经停住了前行的脚步,他的脑中似乎也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白梦想是要穷极一生,悟透医药之理,医遍天下难医之病,求得天下人之可用之药,虽然现已年老,事业未竞其功,但自己已经有麒麟之才继承衣钵,自己更可一心于医药之途,为解黎民之苦继续奔波。顾玄吹奏出来的乐意如同一团更大的气旋把两人所在的空间包围了起来,乐力围绕着两人旋转着,又把空间里纯净无比的能量导向了两人,更多的是导向了顾玄,小部分给了申不语,居然还有不弱于给申不语的部分给了那顾玄背上的小喵。

师徒两人于这青城山脉之间竟然双双入定一般,若有人经过,就会现这两人竟然如睡着了一般,但若修炼有成之人,说不定就会现这两人不是睡着,而是正在接受着一种神秘力量的灌顶一般,顾玄还好,已经有点经验了,一股气机如月光一般洒在自己的头顶,他虽然未睁眼,却能够感觉到如此,这股气机又渗透到了自己的头颅进入到体内,一路向下,与自己的下丹田的气旋汇合,气旋的旋转慢了些,却更为宏大了。

但申不语却迎来了此生最大的机缘,一股如星光般隐约的光华隐隐民渗入到了头顶,继而进入体内,慢慢地又汇聚到下丹田,虽然很少,与顾玄那已经如鹅蛋般大小的气旋相比只是丝丝缕缕而已,但这却是乐力的开始。申不语良久方才入定一般中的闭目中睁开眼,他现这个世界仿佛又清亮了,山间的各种声音更加清晰了,自己的六感更加敏锐了。但内力没有增加,莫非这就是乐力?他想到此,欣喜地看着顾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问道:“顾玄,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东西进入了头顶?”顾玄看着师父,很是为师父感到高兴,微笑着道:“师父,这大概正是您所说的乐力,恭喜您得偿所愿。师父的医术一定会更上层楼。”申不语听闻,激动地一下子跪拜于这山间的石阶上,遥向东北方向叩道:“各位祖师保佑,不肖弟子今日望见医门振兴的日子了,愿各位祖师佑我医门,乐力长在,济我世人。”顾玄一看如此,也与师父一般向东北方向叩。

若大宏愿愿救世人之苦之人,必有天佑之,爱之,申不语如此,顾玄亦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