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含章是第二天一早去江氏那儿请安时,才知道这件事的。 第一想法竟然是觉得好笑,他究竟醋成什么样,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叫陈国公府连夜把东西要走啊。 她心里甜滋滋的,恨不得立刻跑去隔壁抱抱那人,却被江氏留了下来。 江氏手里摇着团扇,道:“今日是你六姐回门的日子,你同她向来亲近,不去和她说说话吗?” “……日日就想着往隔壁钻?”她笑着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嗔道:“都说女大不中留,你这也不算大呀,怎么就都要留不住了。” 卫含章被提醒,才想起今日是卫含霜三朝回门的日子,她只顾着谈情说爱,连堂姐新婚后第一次回来都要忘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挽住江氏手臂,道:“阿娘别打趣我了,哪里就留不住,我不还在您身边吗?” 江氏对小女儿的撒娇很是受用,正要再说几句,却见周嬷嬷掀开垂帘进来,道:“夫人,六姑娘来了。” “六姐回来了?”卫含章闻言大喜,松开江氏小跑着出门。 一抬眼就见卫含霜带着两名贴身女婢正走进静雅堂的院门,发丝全部挽了上去,已是一位端庄娴静的妇人模样。 “六姐姐!”卫含章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朝她身后探了探,疑道:“沈……姐夫呢?” “他在前院同祖父和爹爹谈天,”卫含霜盈盈一笑,道:“我在祖母院中没见到你这个皮猴子,就到二婶这儿来瞧瞧你。” 说着,卫含霜朝江氏福身行礼:“见过二婶。” 江氏应了声,一面吩咐婢女奉茶,一面道:“外面日头大得很,都进屋坐坐吧。” 三人进了屋,卫含章紧依着卫含霜坐着,关切道:“六姐,你去到沈家可还习惯?姐夫对你还好不好?” “好不好不也就那样,冉冉不用担心我。”卫含霜端起茶饮了口,缓声道:“我又不靠夫君的喜爱过日子,他既然迎我为正妻,便要给我正妻该有的脸面,互相敬重着来就行了。” “不错,”江氏满脸认同,颔首道:“这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心性,冉冉同你比起来,还是个孩子呢。” “……”卫含章心有不服:“那个等着做妾的表小姐呢,她人是个好相与的吗?” 她问的直接,闻言,卫含霜却微微一怔,沉默几息后,轻声道:“婚后第二日她倒是来拜见过我一次,瞧着是个柔弱可怜的,似是小产后伤了身子,恐难再有孕。” 她面上有些不忍,“这位表小姐的父族在岭南,虽家道中落,却也还是颇有底蕴的官宦世家,没曾想家中嫡女寄居于京城舅舅家,却发生了这事儿。” “听说事发后岭南那边得知了消息,专程遣族老千里迢迢来京,跟这个女儿连同着永昌侯府都一并断绝了关系,又将她的兄长带了回去。” 卫含章听的一愣,“这般决绝?” 没想到那位上赶着做妾的表小姐,竟出生于一个颇有风骨的家族。 不过,带入一下她父族的视角,可不是觉得永昌侯府欺人太甚吗? 即便家道中落,可当初既然能娶到永昌侯府嫡女,想必也曾风光过。 自家待字闺中的嫡女,养在京城舅舅家,却被府上的表哥哄的珠胎暗结,还伤了身子不能再有身孕,一切只为了给人家做妾。 不能生育子嗣的妾氏,色衰而爱驰是必然的结果,现下或许沈瑜对这位表妹还有几分愧疚,可他既然能做出无媒苟合之事,想必也不是个多有责任担当的男人。 这点虚无缥缈的愧疚,又能持续多久? 这不是糟践人是什么? “是啊,这般决绝。”卫含霜叹道:“好好一个官宦世家的女郎,成了任人拿捏的孤女妾氏,还伤了身子。” “真是作孽…”江氏作为养育两个女儿的母亲,神情中有些感慨,“当年我尚在闺阁中时曾见过永昌侯府的嫡幼女,多好的一个姑娘,谁能想到远嫁他乡后红颜薄命,留下一双儿女……还成了这下场。” 同为女子,室内三人都有些唏嘘。 “若是她生母在世,如何能让女儿自甘堕落为妾……”甚至就连妾氏的身份还需要她这个主母点头才有,卫含霜心间微怜,道:“我打算再过个几天就正式抬她为妾,她如今还不尴不尬的在府上住着呢,总得给人家个名分。” “虽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你也别太过心软,今日下场皆是她自个儿的选择,可怪不到你头上。” “你才新婚,这会儿为夫婿纳妾,对你名声倒是不坏,”江氏毕竟浸淫内宅多年,深谙妇人伎俩,她提点道:“不过你要记得请可靠的大夫把把脉,看看她那身子是否真不能孕育子嗣,可别被他一大家子给哄了才好。” 沈家郎君既然能做出这等现眼的事儿,怕也不是多有规矩的人,真要串通府医故意将病情说的严重些,来哄得卫含霜动了怜悯的心,早早抬他表妹为妾,也不是不可能。 若卫含霜顾念那为表小姐被诊治子嗣艰难而不赐避子汤……弄出一个庶长子,那可真就呕死人了。 “我晓得的,不提那起子事儿了,”卫含霜身边有钱氏为她准备的老嬷嬷,这些内宅手段有人帮扶,不过她还是笑着应下,转移了话题,问道:“冉冉没几日便要行笄礼,这可是桩大事,宾客可都下了帖子?” 江氏笑道:“昨日已经都派发了出去,相熟的人家该请的都请了,到时候你们姐妹们都回来热闹热闹。” 卫含霜同小堂妹虽未一起长大,但短短相处的几月,感情却也极好,知道她婚事一波三折,心中怜惜的很,笑着应道:“小妹及笄,我自然是要回来祝贺的。” 她没有提起陈国公府请自家婆母一日之内送礼,又将礼品收回的事,对于闺阁女郎来说,在没有比这更丢脸面的了。 今早回门后,在钱氏那得知此事时,卫含霜连自己婆母都有些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