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顺子带着南不倒,在山林里行走。

同花顺子道:“师娘,我带你去见来宝。”

南不倒问:“远不远?”

同花顺子道:“有点远。”

南不倒问:“那地方叫啥?”

同花顺子道:“金蝉子说,叫九十九洞天福地。”

南不倒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洞天福地的?”

同花顺子道:“现找哪来得及啊,当时情况紧急,西山果园离香兰客栈不远,得赶紧走人,否则,怕是难以脱身了。金蝉子对这一带,相当熟悉,他说,半年前他到了刀茅庙,常在附近转悠,一则,熟悉地形,二则,想找个藏身之处,以备不时之需。一天,他翻过两道山梁,到了大慈山,见半山腰有个水潭,环境幽静,想在水潭旁盖一个茅屋,若有个缓急,也好暂且栖身,正这么想时,见一头梅花鹿从密林中窜出,屁股上中了一箭,血流涔涔,在数丈外站停了,向他顾盼张望,“呦呦”叫了一嗓子,声音痛楚哀怨,金蝉子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快步赶了过去,梅花鹿却又怕了,转身飞奔而去,跑到山崖旁,一个踉跄,栽倒了,又挣扎站起,回首朝他“呦呦”哀鸣,接着,仓惶逃窜,金蝉子心道:若是梅花鹿屁股上的箭不拔出,伤口发炎溃疡,终究是个死,我得救它,因而,尾随其后,紧追不舍,梅花鹿拼命逃窜,绕过山崖,在草丛间一闪,不见了,金蝉子大奇,便钻进一人多高的草丛搜索,循着点点滴滴的血迹,总算找到了梅花鹿,只见它疲惫之极,躺在草丛中,身下一滩血,神情绝望地望着金蝉子,全身瑟缩,胆颤心惊,金蝉子上前,拔出匕首,为梅花鹿取出屁股上的利箭,又将金创药敷在伤口上,撕碎衣襟,为梅花鹿包扎停当,起身要走,梅花鹿挣扎起立,咬着他袖口,不让走,将他往身后拽,金蝉子不知其意,就跟着梅花鹿走,一会儿,来到山崖下,见草丛中有一个山洞,梅花鹿进洞,又探出头来,向他呦呦呼唤,意思是,邀他进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金蝉子跟着梅花鹿,钻进了这个毫不起眼的山洞,进洞后,初未奇,渐行渐宽,拐过两个弯后,眼前一亮,大喜过望,洞中有一个大厅,厅壁有个‘天窗’,照得大厅一片光亮,见洞内的钟乳石千姿百态,争奇斗艳,漂亮极了,而且,洞内冬暖夏凉,空气清新,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厅旁毗连着三个石室,大厅边上有山泉流淌,洞两侧有两条天然通道,一条通向山顶,一条通向后山,这个洞是再好不过的藏身之地,进退自如,也免得在水潭旁盖屋费事了,他把洞取个名,叫九十九洞天福地。名字好是好,我嫌他长,就说该叫‘鹿洞’,金蝉子笑了笑,点点头。后来,梅花鹿的箭伤好了,每逢他到鹿洞,就用竹哨吹起百灵鸟的鸣叫声,两长一短,过不一会儿,梅花鹿便会神奇的在他身边出现,与他相伴,鹿洞距刀茅庙二十来里路,明里他是刀茅庙的道士,暗里又有一个鹿洞,他在鹿洞住过些时日,洞内的日常用品,米面油盐,一应俱全。当我等从暗道井口出来,不见了你,找了一圈,没找着,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马向果园赶来,金蝉子怕出事,忙带着我等,离开果园,翻山越岭,到了鹿洞,一路上,其它人倒还好,只是苦了班门怪才郑初一,他岁数大,身上有伤,走不动,没办法,我与金蝉子轮换背着他,赶了二三十里山路,将他背到福洞,之后,金蝉子又独自返回庙中,怕来宝饿着,找个瓶,灌满牛奶,还有蔬菜猪肉,一并用布扎个包袱,挎在肩上,趁天色昏黑,展开轻功,专拣冷僻小路,返回鹿洞,回到洞中,天已蒙蒙亮,这一夜,可把他折腾坏了,我说,道长你息一会儿,我找师娘去。他关照我凡事要当心,如到傍晚,还找不着,就赶紧回洞,晚间咱俩再去找,我点点头走了,我还真不信了,水道的那些灰孙子还能逮着咱,想不到一不小心,却落在‘全打网’里了,要没有师娘,小命就丢了。”

南不倒道:“江湖上陷阱太多,还真得处处加小心。”

同花顺子道:“是。”

南不倒道:“亏得金蝉子啊,九十九洞天福地,这名儿起得吉祥,鹿洞,这名儿更好,看不出,顺子还真有才呀。”

同花顺子道:“嗨,我有啥才呀,随口一叫,恰巧叫对啦,哈哈,名儿好,路可不好走哟。”

山里的路,确实不好走,这哪叫路呀,坎坷不平,布满荆棘,有时根本就没路,说是兽径鸟道,才差不多。

南不倒问:“顺子,会不会走错哟,你只走过一回,就能认道啦?”

同花顺子道:“哪能呢,师娘,我在每个拐弯处的树杆上都刻有记号,别人看不出,我看得出,我是顺着记号在走,错不了。”

“哦。”南不倒想,顺子不简单,粗中有细啊。

南不倒随着同花顺子进入山林,山深林密,翻过一道山梁,又见一座高山,那就是大慈山啦,山峰陡峭,爬到半山腰,进入密林,虽白天,林中十分昏暗,时而见山泉蜿蜒流淌,流水潺潺,时而传来鹧鸪一声又一声孤独的哀鸣,不知为什么,南不倒听到鹧鸪啼叫,就觉得凄凉,就要想柳三哥与来宝,想到三哥当今的处境,肝脏寸断,几不欲生,她强迫自己切断联想,方能勉强撑得下去。

在山坡上行不多时,忽地眼前一亮,便见有一洼水潭,水潭不大,约两三亩地光景,潭水碧清,清澈见底,南不倒在潭水中洗尽了脸上发上的的油彩伪装,在潭水中照了照,只见秀发如黛,面若桃花,已还原本来面目,将头发扎成马尾巴,甩在背后,方始起身跟随同花顺子,又向密林深处行进,少顷,见前方山崖峥嵘突兀,崖上藤萝缠绕,灌丛密布,大约,那就是当初梅花鹿出现的地方,绕过山崖,行走移时,同花顺子披开茂草,便见崖壁上一洞窈然,洞口矮小,弯腰而入,渐行渐宽,转过两个弯,便见一个高畅的洞厅,高高洞壁上方,斜伸着一道深邃的洞口,洞口上似有些须藤萝飘拂,透进一道斜阳来,将洞内照得十分光亮,只见大厅内,钟乳石奇形怪状,琳琅满目,阳光所及,色彩斑烂,赏心悦目,真如到了东海龙王的水晶洞一般,光束投射在洞厅正中的石坪上,坪上有石桌石凳,围着石桌,坐着一圈人,石桌旁有个石灶,生着火,灶台上放着一把水壶,正烧水呢,一条小溪绕着石坪潺潺流淌,一头梅花鹿在小溪旁踱步饮水。

洞壁上方的洞口,是洞厅天造地设的天窗。

石坪上坐着的赫然是:林掌柜夫妇、金蝉子、黄鼠狼、班门怪才郑初一,众人正喝着茶,怡然自得地闲坐聊天,林夫人手中抱着来宝,逗着玩呢,南不倒见了,百感交集,心中一热,跟众人打个招呼,跑了过去,从林夫人手中接过来宝,紧紧抱在怀中,一时哽噎,热泪盈眶,众人相聚,自然欢喜,不免劝慰一番。

林夫人扯一下南不倒袖口,道:“一旁有石室,正好喂奶,来宝想吃奶呢。”

南不倒跟随林夫人来到洞厅旁的石室,喂完奶,来宝睁着黝黑的双眼,朝他咧嘴甜笑,顿时,南不倒心头愁绪,一扫而空。

南不倒抱着来宝,与林夫人来到众人身旁坐下。

天色渐暗,石桌上点上蜡烛,林掌柜夫妇忙着淘米洗菜,为众人准备晚餐。

金蝉子道:“明儿晚间,我还得去庙里背些吃的来。”

郑初一道:“这一来一回,多少里路?”

“四五十里。”

郑初一道:“路不好走啊。”

金蝉子道:“惯了,没事。”

“若遇上刮风下雨怎办?天长日久,不是个事啊。”

金蝉子道:“下刀子也得去,不能饿着老少爷儿们。”

黄鼠狼道:“我帮爷爷去背米。”

金蝉子道:“不行,你还小,没轻功,又不熟悉路,如今,山下全是水道与阴山一窝狼的爪牙,若被发觉,命就丢了。”

黄鼠狼道:“我可以学。”

金蝉子道:“再聪明,也没那么快。”

同花顺子道:“我跟道长换着去。”

金蝉子道:“也不行,你不熟悉路,晚上黑灯瞎火的,说不定就迷路了。”

同花顺子道:“那我跟你去,总行了吧?”

“那行。”

班门怪才郑初一道:“鹿洞好是好,就是要运送食物太麻烦,而且,每来回一次,就有一次风险,不是个事呀。”

同花顺子道:“那你说咋办?”

郑初一道:“老夫在南京花牌楼有一处安全宅邸,宅邸四周,是高高的封火墙,中有楼房六七间,并杂以亭台假山,池塘花榭,除前门偏门后门外,更有暗道穿过花牌楼街,通向吴越街的另一处私宅,这两处私宅除老夫一人外,无人知晓,即便连老婆儿子,老夫都未曾透过口风,若秘密泄露,宅邸就不安全了。花牌楼与吴越街的私宅,绝对隐秘可靠,老夫是用来备不时之需的,想不到还真派上了用场。不知各位是否有意,到花牌楼去避避风头?”

同花顺子道:“啊,真的,去,怎么不去,住在闹市,就方便多啦。”

金蝉子道:“老爷子,你能确保花牌楼的宅子,除你之外,无人知晓么?”

郑初一道:“当然,否则怎么住人!老夫虽上了点年纪,却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花牌楼多达官贵人与富商巨贾的私宅,这些宅院住人的时候不多,却没人敢去搅扰打探,放心吧,我的宅院绝对安全。”

金蝉子道:“好,不过,最近不能动,如今蚕桑镇及通向南京的大道小路,都有水道与阴山一窝狼安插的密探,咱们那么一大家子,最近要过去,太难,过一段时日,等风头过去了,密探撤了,咱们就搬到花牌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