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无奈,现在明白,柳月娥和孩子们已经成了他的软肋,被敌人拿捏的额死死的。

如果他不照章办事,家人就有性命之忧。

“郑先生,你到底要我做什么,直接吩咐下来,我一定照办。只要能保住家人的性命,哪怕是被万人唾弃,我也认了。”

郑鸣蝉并不急于开口,而是默默地给茶壶续水,然后端起来,给陈宝祥倒茶。

“陈老板,这都是顶级的茶叶,不要浪费。慢慢喝,喝好了,你就明白,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陈宝祥的脑子乱纷纷的,已经分不清究竟应该如何跟郑鸣蝉谈判。

这次见到郑鸣蝉,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彻底改变。

郑鸣蝉洞察一切,陈宝祥却是手无寸铁。

“陈老板,给你交个实底吧,冯爷他们,不过是江湖混混,受南方军指使,想弄一大笔赏金而已。至于你,是奉公守法的买卖人,何必跟他们搅在一起?他让你持剑刺杀,给你多少钱?”

陈宝祥茫然地摇头,竟然忘记了冯爷许诺过什么。

“十万——十万大洋,这就是我项上人头的价格。只要你杀了我,冯爷割下人头,送到川中,南方军就会奖励他十万大洋,另外还有一张冠冕堂皇的委任状。你呢?你的太太和孩子呢?都会死在济南,根本逃不出去。”

陈宝祥心乱如麻,郑鸣蝉如此解释,他也就看清了冯爷做事的手段。

“你杀我,他杀你,功劳拿走,不费吹灰之力。陈老板,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陈宝祥猛地站起来,浑身颤抖,声音沙哑:“他不能这么办,坑济南人,坑死我了……他送我鱼肠剑,我不要了,我扔到大明湖里,再也不会拿出来。郑先生,我真该死,真该死!”

郑鸣蝉一笑:“不是你该死,而是你太老实了。冯爷跟你交往,最终就是要给你下套,让你成为炮灰。这种间谍人物,最擅长草蛇灰线、伏笔干里。起初,不露出任何歹意,直到你完全信任他,他才发难。殊不知,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孙猴子跑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呵呵呵呵……”

陈宝祥彻底糊涂了,满脑子火辣辣的,都是派遣不尽的愤怒。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愚弄,看不透内幕,连家人都赔进去了。

“陈老板,你信不信我?”

陈宝祥点头如同捣蒜:“信信信,郑先生,我相信你。”

“既然你信我,那就听我的。从现在到明天,你就踏踏实实按照冯爷说的,好吃好睡,带着鱼肠剑,去高都司巷黄家。该端盘端盘,该刺杀刺杀,就当是咱没见过。”

陈宝祥愣了:“那……那我不就成了冯爷的帮凶了?”

“你只管刺杀,剩下的事,我来解决。保管你发一笔财,弄不好还可以得一部分铭新池的股份。”

陈宝祥内心忽然一轻,郑鸣蝉说话,比冯爷靠谱。

“好,我听你的郑先生。”

“喝茶吧,难得好茶,兵荒马乱的,想轻轻松松喝杯茶不容易,有朋友陪着喝茶,更不容易,对不对?”

郑鸣蝉再次给陈宝祥倒茶,眼神透着无比的真诚。

“我老婆,我孩子……”

“陈老板,他们在这里最安全。我会命人好好保护,你放心吧。”

陈宝祥恳切地点头:“是,我明白,那我跟他们说一声,就告辞回去。”

他走出郑鸣蝉的房间,脚下轻快了许多,仿佛所有的担忧都得到了释放。

冯爷设套,郑鸣蝉解套,他陈宝祥无论怎么做,都是局外人、旁观者、傀儡摆设。

人家斗来斗去,都是神仙打架,跟普通济南人没关系。

见到柳月娥和孩子们,陈宝祥笑着安慰:“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你们暂时留在这里,郑先生派人严加保护,不会有事。最迟明晚,我就来接你们。”

四个人拉住陈宝祥,不想让他走。

陈宝祥坐下,外面送进一壶热茶,外加四碟小点心。

“郑先生是个好人,虽然是日本人,但他赏罚分明,要对付的是南方军和八方面军,不会难为咱们老百姓——”

传武急了:“爹,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在这里替日本鬼子说好话?”

陈宝祥不理睬传武,简洁快速地说下去:“冯爷在高都司巷布局,要刺杀郑先生,却早被郑先生识破。明日正午黄家鸿门宴,郑先生破敌,杀冯爷,咱们的灾厄就解除了。郑先生说,冯爷死了,铭新池就由军部接管,到时候有咱们的好处。”

全家人坐在一起,毫无办法。既然被鬼子抓来,就要听他们吩咐,谁都走不了。

柳月娥紧紧的搂住秀儿:“当家的,我们全听你的,让我们走就走,让我们留就留。你跟郑先生说说,咱们都是良善百姓,从没跟鬼子作对,只想好好过日子。”

陈宝祥点头,同样的话,他已经向郑先生说了很多次,对方肯定记得。

这一次帮忙对付冯爷,郑先生也会给面子,不会难为一家人。

“秀儿她娘,你们放心吧,最晚明天下午,我就来接你们回去,郑先生那份赏金也少不了。”

传武紧紧地皱着眉头:“爹,你干万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帮着日本鬼子残害咱济南人。那咱以后出门,就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再也直不起腰来了。”

陈宝祥自以为帮助郑先生没错,本来冯爷设套,让他刺杀,就是拿他当枪头。

最后出了事,别人一哄而散,只有他陈宝祥是个顶罪的。

这些人狼子野心,真的交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