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左边席末通政司副使家的江小姐,也是府中的妾侍所生,但副使夫人一直未能生育,就把妾侍所生的一儿一女养在自己名下。名义上是嫡女,但每次出门还是得被其余的官家默默排挤。

王微雨强行把歧视庶女这么大一顶帽子扣过来,两人纷纷变了脸色。尤其是卢氏,因着“雪地救夫”的美名,又善于钻营交际,她在京都的女眷里也是颇为吃得开的。在公主喜宴这么大一个场合,被人点破身世,脸色颇为难看。

苏安歌的神色慢慢冷了下去,“既然席间都是女眷,我也不避讳什么。方才你姐姐质问我为何不尽快为王爷开枝散叶,可我说不宜饮酒正是为着这事,难不成王小姐的面子比皇室的宗嗣还要紧?”

席间不少都是生育过的女眷,有些未出阁的也都俏脸一红,明显是听懂了苏安歌的话。毕竟九皇叔刚成婚,正是小两口柔情蜜意的时候,为着备孕怀胎也确实不宜饮酒。

王微雨既然敢给她扣帽子,她就只能找个更大的帽子扣在对方头上,哪有什么比生育子嗣、传宗接代更好的借口。

这时,卢氏和江小姐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反观王微雨脸色转了几转,委屈地抿着唇、楚楚含泪道:“王妃,您误会了。臣女只是与您一见如故,失了分寸,求您降罪。”

“王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女子之间的谈笑罢了。”苏安歌端起一盏兰安毛尖,将头转到了王清瑶那侧。在她看来王清瑶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反倒比王微雨的娇嗔做作要好许多。

王微雨看着苏安歌冷了脸,也只好独自饮下那杯酒,又努力东拉西扯说着琅琊的趣事,苏安歌也只是随意点头,敷衍之意溢于言表,明显不愿搭理她。

席面刚散,王微雨就迫不及待地叫住苏安歌,“九王妃,我这几日就住在公主府的偏院,离此处也不远。还劳烦您帮我瞧一眼那个得来不易的药方,就在我房里。”

白芷警觉地往前走了几步,苏安歌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她倒想看看这位琅琊王氏的庶女究竟想做什么。“王小姐,带路吧。”

王微雨脸上划过一抹窃喜的笑容,快走两步。“早就听闻王妃明事理、识大体,在京都负有盛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平易近人,毫无架子。”

很快就到了王微雨所居的院子,虽说是临时住的,但毕竟是琅琊王氏之人,小院儿建得很是别致。

走过小穿堂,眼前豁然开朗。处处皆是雕梁画栋,珍花异草。不远处,曲水小溪经廊下蜿蜒而过,于花木深处泻入一方小池。院内东西两处各放置了一座瓷水缸,房有三间,水榭华庭临水伫立,奇花异草绕水盛开。

“王妃是否觉得水太多潮湿了些,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父亲请人算了一卦说是我命中缺水。后来才改了名字,住处也建了水池、添了水瓮。”

王雨薇微笑颔首,临了又加了一句,“对了,我这次来京都打算久居的,这偌大的公主府太冷清了,父亲让我留下来陪公主解解闷。”

“你与公主感情应该很好吧?”苏安歌看着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得意,随意问了句。

却见她只是强自笑了下,“公主自然待我是极好的。”

苏安歌看出了她笑容里的勉强,好像明白了什么。琅琊王氏与淑妃和二皇子绑定在一条船上,他们与瑾妃母族相比,一个在朝堂上有声望,一个有军权,算是势均力敌。

而这场储位之争最大的变数,可能就在李胤承身上,琅琊王氏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李胤承与五皇子交好,当初把王清瑶送来京都就把主意打到了李胤承身上,可惜被苏安歌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截了胡。

眼看着王清瑶已经没了用处,这才又派了个心机和城府更深的王微雨过来。哪怕只得个侧妃或者侍妾之位,只要能在李胤承那儿多吹些枕边风,将他拉到二皇子的阵营中,胜算就会大几分。

果不其然,王微雨笑语盈盈地问她,“臣女早就听闻定北王府的院子比宫中还要精美奢华,不知能否有眼福去瞧一眼?”

苏安歌既已大致摸清了她的心思,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是挺想让你去参观赏玩的,可惜我家王爷不喜欢府上去生人,我也不好违背他的意愿,抱歉了。”

王微雨脸上落下几分失望,但很快消失了,领着苏安歌推门进了主屋。“王妃,方子就在里面,您请进。”

白芷立马神色威肃地走到前面开路,连手都放在了佩剑上严阵以待。苏安歌只好尴尬笑了笑,“我这位侍女原本是王爷的部下,打仗打惯了,不免警惕些。”

王微雨娇笑起来,语调也阴阳怪气。“原来如此,方才席间我敬酒您也不喝,现在又来个佩剑跟随的侍女,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担心我加害于您呢。”

苏安歌冷笑一声,“呵呵,怎么会?”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垒放着各种名人法帖,还有一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的玉兰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沉鱼落雁图》,左右挂着一副字,乃是琅琊王逸少的墨迹,其词云:“取欢仁智乐,寄畅山水阴。清泠涧下濑,历落松竹松。”

案上设着盒罐锡器,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汝窑大盘,盘内种着薄荷和香草,飘着淡淡的药香。周边挂着四扇各样颜色绫缎剪贴的蜂蝶花香的吊屏儿,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卷气。

“这些陈设摆件大都是从老家带过来的,用惯了也不舍得轻易换掉,入不得眼还请王妃见谅。”

苏安歌环顾一周,看着王微雨不经意透露出来的骄傲。“王小姐忒谦了,不愧是琅琊王氏的珍藏,但这幅字就是有市无价。”

“王妃若有瞧得上眼的物件,尽管拿去,我们母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字画卷了。”她仰着头像一只挺立的孔雀,看来苏安歌那番话让她很是受用。

“这倒是不用,毕竟我家王爷的墨宝在京都更是一字难求。”苏安歌轻笑道:“方子呢,拿来让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