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第 230 章(第2/2页)

告城外有贼盗抢了他们居安斋千里迢迢从京城总店带来的版。

这是防着人家盗印最绝的法子。

计掌柜年轻时常跑麻沙进版，给崔府卖了十多年盗版，不只卖盗版的经验丰富，听过的防盗故事更多。寻常人给上印什么“某某堂专版”、什么“千里必究”，其实毫无作用，就是真把印的告上堂，也没几个青天大老爷肯给商做主。

自古以来，这东西就都是有纸有版就能随便印的，谁想印就能印。翻印别人的不是罪，唯有把这罪名定成强盗抢劫才有用。

他们在京畿有崔府、有写的国学、翰林老爷们撑腰，没几个敢盗印他们的；到南方却得步步谨慎，免得不小心就叫当地大店抢印了版，挤兑得他们斋干不下去。赔钱倒是小事，要是买卖没开，先把官人们写的章都叫人盗印盗卖了，他们哪儿有脸回去见公子呢？

计都撑起一身胆气，带着几名匠人，托着到应天府告状。成国公府管事听说此事，立刻也叫人拿着帖子到应天府说话，帮着国公新认的便宜外孙的家人撑腰，叫应天府接下了强盗抢劫版的案子。

从此这南京城内外各地，再有第二家印这些的，都得被打成强盗抢劫的罪人。罪责轻重如天渊，寻常商毕竟是舍不得为了赚些许银子而背这嫌疑的。

南京城这边有成国公打点，图馆与斋都建得顺顺当当。虽然在去南京路上和后来送信时的工夫不短，状元馆开张的日子倒和京里同步，前后没差几天。

只不过南京这边儿毕竟没有一堆真状元主持开馆庆典，不如京里热闹。

京城状元馆开张时，因为翰林院上下都忙着修实录、拟新皇诏令、册，白天实在腾不出工夫，是在晚上举行的。新馆建在南关西北，占了一座几亩地的大宅，院内处处挂着劝学的楹联，翰林院前辈们题的劝学诗，一进门便是满满的香气。

正近夜时分，院中处处灯火映照，几十名看灯火的人随时走动，防着画灯被风吹歪，引了烛火。

连绵烛光从园内透到园外，主院的借楼下粉墙上画着至圣先师孔子像，左右侍立着颜回、子路、子张、子夏等弟子。人像都是传统画法，不怎么像真人，但在夜晚灯光映照下，在一片红衣青袍的官服衬托下，这些画却显现出了几分威严之态，叫进来的学子们不敢不低头。

谢迁、王华、梁储……到去年新进翰林的崔燮，一排状元堵在披红挂彩的藏楼外，双手捧着长长的彩带。几名白衣小生随侍在侧，用托盘托着金剪刀，双手呈给状元们，请他们同时剪彩。

剪刀磨得极利，众人同时举剪，一剪下去，彩绸便纷纷落下，只余当中一朵硕大的绸花被侍奉的小生擎住，放回托盘上。

剪彩之后，几位状元又揭开庭前倚放的木制匾额上的红绸，露出“状元馆”三个鎏金大字。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冲天而起，却带着点闷闷的尾音，不够清脆，盖是因为鞭炮都是放在铁皮桶里着的，不敢让火星在这满是纸的楼前炸开。随即丝竹管乐同响，楼外等着开馆的生士子们齐贺，遮去了鞭炮声的一点点遣憾。

庆贺声稍落，几位状元又移步楼前凉亭旁一片已松好的土地前。

那里摆着一块半人高的青色石碑，碑身亦覆着大红绸布，顶上披挂绸花，等着状元们亲手摘下，露出真容。崔燮走到几位状元前辈前面，拿出特地装订的红帛卷轴，如同主持人一般深情地念了一篇《修北京状元藏馆记》。

还有个南京版的，跟北京版大体一样，就是感谢的人不同，把这边的翰林、状元们改成了替他们建院盖楼的朱国公。

他年纪既轻，人材更好，穿着六七品小官的青衫照旧光彩照人，捧着卷轴念修馆记时仿如天使捧着皇家诏一般庄肃，叫人不敢逼视。

凭关系混到状元们身边的两位国舅看着他的模样，都有一瞬间失神叹息：“咱们要是也能考上状元，叫那么多人围着盯着当众读章就好了……”

穿着青色道袍，混在生群里看着他的谢瑛更是不知不觉微笑起来，听着那如清溪般浅白平实又清丽动人的章，跟身旁人低声夸赞他：“崔状元仪容、采都好，与翰林那些学士相比也全不逊色，信知将来前程必定无可限量。”

锦衣卫人自然不会参加这种连个曲子都不唱的活动，他身边站的都是些普通生，不会像锦衣卫那样无条件附和他。

但不知是他说话太有说服力，还是崔燮的确超迈，身侧一名生也默默点头应道：“可不是。崔状元不只章惊世，更是多才多艺，不然怎么锦衣卫连环画里都添了个会译倭语的崔翰林呢？”

另一名生倒有些意难平地说：“也不知这连环画是谁画的，也未免太喜欢这位崔状元了！怎么连环画里他一出来，谢镇抚就老跟他商讨擒贼事，都不常问‘姚千户，你怎么看’了？”

……

有关连环画的议论声渐渐高了起来，连正在给石碑揭幕的作者们都听到了那么一鳞半爪。众状元兼作者心跳微微加快，脸绷得愈发严肃，动作僵硬得有些迟缓，却更显出揭幕仪式的庄重。

谢镇抚的目光凝在那片青衫红绸上，略略低头，在灯影下藏住面容，压低声音加入了那群生的议论：“或许因为谢镇抚与崔翰林本就是故交好友，遇事就愿意和他商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