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黑子在秋风的吹拂下,又闻到了山坡岩石边的野菊花的香味儿,只见在秋天的太阳光下,有无数的蜜蜂还在采野菊花的花粉,蜜蜂嗡嗡的叫声就像钢琴伴奏曲一样,优雅动听。他不再去幻想望明月的梦想,看到自己的处境,犹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样子,心里不免凄苦起来。于是,他边上山坡边唱起了家乡的小曲: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那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哥哥你出村口,小妹妹我有句话儿留,走路走那大路口,人马多来解忧愁。紧紧地拉着哥哥的袖,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他唱的是山西民歌《走西口》,粗犷的歌声在山谷水涧间来回回荡。他一路喊唱着山西老家的民歌,一路向上攀爬,也把年轻人的挑担接过来自己挑上,不觉得累。午时的秋风又起,山越高风越大,只听得满山林子的树叶出一片“沙沙”的响声,风声把张黑子的歌声也压住了。

就在秋风声中传来狗的叫声,他们一行四人,有些兴奋,在山林中穿行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听到狗的狂叫声,已经到了有人户的地方。张黑子也不高声喊唱家乡的民歌,他挑着担子鼓励年轻人,说:“上面应该是望家山,大家加油,鼓劲儿,一股作气上去,好好喝水吃饭。”

三个年轻人也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精神振奋,又拿出刚刚上山时的劲头向上攀登。正午的秋阳透过树枝,在秋风的摇曳中投到地面上,变换着不同的图案。大枫树屹立在望家山峁上,迎风招展着坚硬的树枝条,红红的枫叶在秋阳的映照下似一团团火焰,在半空中烧,出“呼呼”的声响。走在前面的张黑子兴奋地叫道:“大家快看,大枫树就在我们的头顶上,望家山就在眼前。”

“啊,呵呵。”年轻人高兴地欢叫起来,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望进财在山坡上放牛羊,早已看到从弯曲的山间小道上,时隐时现的一行人。他以为是村干部陪同小镇上的人,又来到望家山察看修盘山公路的事。这两年为修路的事已经上来很多次,他们带着测量的技术人员,还在他家里住了几夜。难道又是他们这帮人上山来了吗?他盼望已久的一条盘山公路,是否有希望呢?只要有一线希望,他要做百倍的努力。国家的电网,已经给他家解决了电力的问题,照明不要再点松明节灯;粮食的加工,也就不用背下十多公里的山路到小镇上去加工,现在购上小型的粮食加工机械,在自己家里就能加工完事。只要将通往小镇的盘山公路修好,买辆小型农用车,把山上的包谷、土豆、香菌、木耳拖下山去,不用人工背上背下;也能把牲猪拖下山去,不用背着猪肉下山去卖。但是,望家山仅有他们一家,政府能花一笔巨资单独为他家修一条盘山公路吗?望进财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凉了半截。不过,山村公路已经通到杨家冲,那就是杨凤姑娘家,那里是一条山沟,人户比较集中,从山下顺着那条大山沟修路,地势平坦,开山的土石方量较少,投资不大,当地政府就投资修了一条四、五米宽的水泥路,方便了那里的人们出行。要是从杨家冲将乡村公路修到望家山,走山间小道有十六、七公里路之遥,还要翻一座山头,工程量大。要是从这边修盘山公路,也有二十五、六公里之地,这是公路技术人员测量得出的数据,工程量也大,还是需要花费一笔巨资。这对望进财来说,投资修公路的费用是一笔天数字。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他只有依赖当地人民政府作为惠民工程,将从小镇或杨家冲把公路修到望家山来,圆他一个梦。

所以,只要一看到从山间小道来的人员,他就有些许的兴奋。也用希望的目光欢迎所有的来人,热情地接待各方的客人。当望进财看到张黑子和三个年轻人,已经来到望家山地带时,都是陌生的面孔,又点了他心目中希望的火苗,是不是又来了一批公路测绘技术人员呢?难道又要重新测绘这条山路的盘山公路吗?这条盘山公路已经纳入到了当地政府的议事日程中,规划修这条山村公路,将望家山再往上延伸,还有许多村民农户能够受益。

望进财就来到屋后的山坎边,迎接张黑子一行人的到来。在秋风中,他灰白的头被风吹卷过来,满脸的皱纹刻在黑瘦的脸上和高高的额骨上。他看到张黑子和三个年轻人挑着四袋大米和其他物品,上到山峁,满面笑容地说:“这回,你们是打算长住在望家山呢?”

“啊,有这个打算。”张黑子看到眼前的望进财,感觉到同望明月的长相相似,心里就明白了。他随口答道,“这儿就是望家山?”

“你们是第一次来的贵客!”望进财赶忙掉头向屋子方向喊道,“杨凤姑,来客人了,赶紧烧水泡茶喝。”他又回过头来,“大家都辛苦了,老远地上山爬坡,钻林子。”他赶忙接过年轻人挑的担子,“这么小的小伙子,还能挑着两大袋大米,真不容易。”

“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不小。”周时进笑着说,“也该出力气的时候。我们四个人换着肩挑上山来,哪有你们苦呢?你们一辈子背上背下,真是辛苦。”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屋子的客厅里,张黑子放下担子,说:“四袋大米,两条香烟,一盒点心,就算我们的一点儿小意思,这两天要在这儿打扰一下。”

“哎呀,说哪里话,来的都是客。”杨凤姑端上一壶茶,四个茶杯,斟上茶水,说,“在我这儿,吃的包谷饭还是有,谁让你们大老远从镇上挑来大米上高山,多劳苦的活儿。”她把茶水递给张黑子,“喝茶。”又把三杯水递给三个年轻人,“这么小年纪就上山干活,还挑着担儿上山。原先上山的公路测绘人员都是请人挑着设备上山勘探,如今又换了一班的人呢,还都是年轻人。”

“我可不是年轻人喽。”张黑子喝一口茶,说,“我有一把年纪了。”

望进财搬桌椅,让大家坐在门前的场地上,对张黑子说:“我一看你就是带队的工程师,他们三个年轻人都是技术员。你们那些仪器设备呢?”

“哈哈。”张黑子大声笑道,“你看走眼了,我是一个大老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大老粗,还工程师呢?”他指着三个年轻人说,“他们三个人才是化人,刚从大学里出来,到这鄂西北山区来展养殖业。”

“什么养殖业?”望进财有些失望,“你们不是来测量盘山公路的技术人员?你们是哪儿来的什么人呢?”

“大叔,我们是从武汉来到鄂西北山区,”周时进喝着茶水回答道,“也就是明月肉联厂派到山区来展养殖业。”他指了指张黑子,“他就是我们的带队人,张主管,也就是望董事长指派……”

“是这样,”张黑子打断周时进的话,说,“对不起,我们不是勘查修山路的技术人员。但是,我们刚才在上山的路上已经看到了,没有公路是一个短板,要在望家山上展养殖业,必须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公路,这个问题由我们来解决。只要当地政府允许修建这条上山的路,资金由我们企业来承担,只要拿出修路的设计方案和工程预算,我可以上报到我们武汉明月贸易公司总部拨付资金,修这条上山的公路。”他对三个年轻人神秘地一笑,“我们是这样商量的吧?!”

“是这样,”周时进也会心地一笑,“只要我们把方案和预算报上去,资金没有什么问题。”

“好,好。”望进财站起身来连声说好,“只要这样说,这条路就修定了。这两年,我们镇政府已经请工程技术人员,在山这边,”他指了指张黑子上山的路,又指了指西边,“也在山那边勘测了多次,确定了两条上山的路线,就是修路的钱不能到位,搁置了起来。现在你们来了,能解决资金的问题,真是雪中送炭。我今日就下山去向政府报告,几百万块钱有人出了,可以修盘山公路。”

“别高兴早了,公路修好了才算数。”杨凤姑又为他们斟上一遍茶水,说,“我已经高兴过好几回。前年说动工修路,去年也说要动工修路,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她看了看张黑子和三个年轻人一眼,“让他们出资修路,更是悬在天上的事情,远在武汉的一个什么企业把钱投到我们穷山村里,图的是什么呢!”

“啊,是这样,”张黑子赶忙接过话题说,“我们要在鄂西北大山区建立大型的养殖场,望家山是我们选的第一个场地。若不把公路修上山,我们如何把猪、羊、牛拖下山去?”

“赶呗,牛羊往山下赶。”这时,从大枫树底下,过来一位瘦高个儿,但是一只腿瘸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中年人接过话说,“从早上赶着牛羊下山,天黑的时候就能赶到下面的小镇上。”他就是望明月的大哥望山松,近四十岁的人,因一只腿子不利索,没有姑娘看上他,一直单身,同父亲在山林里放羊,看到场院上来了许多人,也回来赶热闹。他听到张黑子说如何把牛羊拖下山去,就接口说话。

“这位兄弟?”张黑子看到望山松这个模样,心里就有了底,他说,“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你是望家的长子老大。”

“你眼真毒。”杨凤姑笑道,“他是我们家的长子,名叫望山松;老二,叫望山竹,在南方打工;老三,唉,还是不说的好。”她有些伤感,又把话题转到眼前的望山松身上,“都快四十的人,那年,是我们家老三望明月的周岁,掉到布置的陷阱里,把身子伤了,就弄成这样,一个残疾废人,如今连一门亲事也定不下来,哪有姑娘看得上他勒,就连寡妇也嫌弃她是一个残疾人哩。”

“妈,说这些干嘛呢?”望山松皱了一下眉头,说,“这些年都过来了,还当着远方的客人揭自家的短,干嘛呢?大山里好端端的人,没有找上媳妇儿的汉子还多着呢。”他不好意思地向张黑子笑笑,“你说呢,大哥,是这样吧?”

“不要媳妇也行喽。”张黑子抓抓头皮笑道,“离了媳妇儿也一样过,还自由一些,免得有人管着唠叨着,很难受。”

“你是有老婆的人,才说这风凉话。”杨凤姑对他说,“饱汉不知饿汉饥。”她最怕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儿子不娶亲,这样断了望家的后啊!

“哎呀!”张黑子又摸了摸头皮,叹息一声,“我就实话实说吧,在我老家有一个媳妇儿,就是人太能干了,我又不成器,最近就离婚了。我这么一把年纪,奔五十的人了,又是光棍一条,还不是回到单身汉的行列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过就不过呗,大家各过各的生活,又自由又不受拘束。要不然,我还来不到这鄂西北大山里来哩,没算到在这望家山风水宝地,也有老大的童子男人,陪着我作伴了。今生今世来到这里值,尤其是来到望家山更值。”他是一个老跑江湖的人,能吹胡聊。

“哎呀呀!”杨凤姑听到张黑子这么一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只好说,“我不跟你们鬼扯胡说。你们走了大半天的山路,还饿着肚子。我去给你们生火做饭去,等会儿,你们边喝酒边海吹胡说去。”

三个年轻人赶忙站起身来说,有什么要帮忙的活儿让我们去做,劈柴,挑水,洗菜都行。我们不能闲着,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来的都是客,”望进财说,“我们这儿的规矩,哪有要客人下厨房的道理呢?先歇下脚,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让大家受累受苦了。”

“娃子们,厨房太窄小,不需要你们帮忙。”杨凤姑还是那么利索,只是年近六十的人了,身体有些福胖,行动有些缓慢。她说,“我们这一辈子在厨房里做习惯了,就是摸着做饭也能做好,什么东西搁在哪儿,搁在什么地方,连看都不看,顺手就能拿到。现在就是要有一个人过来接我的班就好喽!”她还是想的儿子没有娶上媳妇儿,是他一块心病。要是有了大儿媳妇,这时在厨房里主厨应该是儿媳妇,她只当一下帮手。

张黑子来到望明月家乡,不能说明事实真相,只能出谋划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