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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竹生骑着马来到范大先生的车旁,从怀里掏出一本订好的册子递给他。
“是什么?”范大先生道。
“那个。”竹生言简意赅。
范大先生就懂了,翻开来看了看,脸色就难看起来。竹生俯身道:“有什么问题?”
范大先生看着她,眼神十分一言难尽,忍了半天,道:“该练练字了……”一笔烂字,惨不忍睹。
竹生:“……”
一拨马头丢给他一个马屁股。
阿城险些笑出声来,浑身直抖。
翎娘用带鞘的匕敲他:“小心骨头再长歪。”
阿城信誓旦旦的道:“这次绝不会!”他心中有数,昨日起便感觉那腿已经和没断之前完全一样了。但他坚定的要为竹生守住灵药的秘密,便依然绑着夹板,任大家把他抬到车上来。
他们人变少了,行李变多了,男人们依然大多骑马,车子上便宽松许多。这辆车上,除了范大先生之外,阿城半躺半靠着,翎娘和七刀在一旁照顾他。
从小城往朝阳城去一路,就安定得多了,毕竟是乌陵腹地。
路上有村庄城池,亦有正经的驿站,只遇到过一次小股的劫匪,被竹生击退了。较之之前时时提心吊胆,动辄丧命的日子,已经堪称安宁。
行了半月有余,终于到了朝阳城。
远远的看到那座城,同行之人便都出感叹之声,都赞是“雄城”。竹生没骑马,一直在车上闭目静坐,闻言也睁开了眼。
比起之前路上的两座小城,朝阳城确实是座大城了。但与竹生从前去过的安平城比,说是“雄城”便有些夸张了。
安平是长天宗直辖的四大城池之一,那才真正是一座雄城!
她记得那时冲昕飞剑亦只能降落在城外,她仰头望去,目测那城墙约有二十层楼高。因其高大,无论是从空中,还是从地上,远远望去,第一印象便是“雄壮”。
竹生其实知道,拿安平城来跟朝阳城比,实在是有失公道了。安平城之所以可见建得如此高大雄伟,自然是因为是修士们以术法辅助修建。朝阳城却是凡人工匠一砖一石的靠微薄人力修建起来的。
虽则外面乱了些,乌陵腹地还是依然要检查路引的。这些事有范大先生在,完全无需竹生操心。范大先生在最初的那座小城,便已经使了银钱办下来了。
既是大城,自然人口商业都不是小城能比得了的。甫一入城,便有牙人殷勤上前,介绍客栈、租屋、饭铺食肆。有苦力只穿着犊鼻裤,腰上缠着麻绳,来问有无活计。和进城的人比起来,这里的牙人、苦力,显得格外的多。一拨人进城,便有许多牙人、苦力拥上来争先恐后的拉客。
这些事早在路上范大先生便与竹生提起过了,竹生自然是全由范先生做主。范大先生便选了个看起来机灵的牙人帮着寻短期出租的赁屋。那牙人看了看他们人数,又问了问要求,竟直接便将他和竹生领到了城中一处两进院子里。
那院子正正适合这一行人的需求。原也就是短租,范大先生便不费那力再去另看比较了,只与牙人谈了谈价格。他心思缜密,听着那价格便觉得虚高。那牙人却把这院子吹嘘得多么多么难得,又说他们是多么走运,碰巧就赶上这院子刚空出来没两天。
竹生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道:“这条街上还有三间院子都是空房。你若再说,我们便走了。”
牙人目瞪口呆道:“你、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竹生一路行来,便以神识扫过,早现街上空屋不少。她只道:“我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牙人咋舌,连连道“厉害”、“厉害”。愁眉苦脸的,任范大先生将价格削去三分之一。
竹生瞧得有趣。范大先生满腹经纶,与之交谈,很容易叫人为他的气度折服。真到衣食住行诸事上,又格外的接地气,特别务实。
便与那牙人立好切结,短租了一个月。又问:“如何街上这许多空屋?”
生意已经谈妥了,牙人便也不藏了,叹道:“自老王去了,金家便不可一世。他们掌着乌陵,很是加了些名目繁多的赋税。许多人家觉得这里不好过活,还有很多读人觉得……”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觉得那边儿……才是正统。你知道读人讲究最多。要说咱们老百姓,头上坐着谁不是一样坐着,只要有口饭吃,哪有那么大气性儿。偏他们读人气性大,总要说些大不敬的话来。叫金家狠狠的整治了几批。余下的人要么闭上嘴,要么……就走了……”
一切办妥了,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事。范大先生与竹生便骑着马返回大家暂时落脚的食铺接大家到新住处来。
一路上,范大先生都很沉默。
赁的房中家具齐全,他们自有铺盖卷,一番收拾打扫,便得住了。竹生甚至无需自己动手,七刀手脚麻利的就给她把屋子打扫干净了。她的铺盖卷,女人们却不许他碰。她们给她一起都拾掇好了。
竹生不管这些琐事,收拾好了的时候已是傍晚,用了饭她便关上门,脱鞋上了床,盘膝趺坐。
范大先生拿到功法全本,通读之后,果然讲解起来便顺畅多了。这一路上,竹生弃马乘车,行一路,便听一路。待到得朝阳城,范大先生已经将那功法解读了小半了。
近几日,竹生已经开始先试着开始修炼最前面的部分。
她在床上趺坐了两个时辰,直到接近子时,才洗漱了躺下休息。她最近已经习惯这样,但到了现在,依然是毫无所获。她根本感受不到所谓“灵气”这种东西。
是狐狸骗她吗?还是狐狸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能修妖道?又或者是这凡人界根本没有灵气?要不然为什么这里根本没有修士呢?
竹生思绪纷踏,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叹息中带着一丝不甘。
住在这里,一日三餐有人料理,又无需赶路。正合了竹生的意。她自从住进来,就压根未曾出过门。
与她正相反,范大先生从第二日起,便白日里都找不见人。
竹生不关心他有什么事,也不关心队伍中旁的人都在做什么。她几乎没出过第二进院子,白日里不是练功,就是打坐。
清晨一套刀法演练完毕,收了势一抬头,厢房的窗户敞开着,阿城和七刀,一大一小像两只仓鼠一样眼睛瞪得圆圆的,全神贯注的盯着她看。
竹生失笑。冲阿城点点头,提着刀向自己屋中走去,忽地又倒退几步回来。
“你的夹板怎么还没拆?”她狐疑的问。难道这孩子傻到了感觉不到自己腿伤已经痊愈的地步吗?
阿城:“……!!”难道是他误会了?!
“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拆了吧。”竹生道。大夏天的,那么厚的木板绑在腿上多难受。
阿城:“……”好想哭,已经起痱子啦!
竹生回到房中,身上有汗,很想洗个澡。然而洗澡就得要烧热水,还得一趟趟的担水,兴师动众的。竹生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