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是,杨五站在后面,能清楚的看到苏蓉原本雪白的脖颈,都变得粉红起来。

冲禹笼着袖子站在池边,见到她来,原本紧锁的眉头才放开,露出一丝轻松。对苏蓉随意的挥挥手,冲着水流下的男子道:“师弟,以后有杨姬在,必会无事了。”

杨姬?

是说她吗?

杨五抬眼,正好看到转过身来要退出去的苏蓉投过来一瞥——恍然大悟的、轻蔑的一瞥。若说适才在入门的大洞中,两个人的目光相接,是年轻女子间平等的暗暗较劲。那么此时,苏蓉再看她的眼神,就已经变成了充满鄙夷,高高在上的了。

这变化是因为她被唤作“杨姬”。

“姬”啊……

她明白了。

在水流下面冲刷身体的男子忽然动了,转身走出水瀑。杨五和他的目光也就对接了那么一瞬。年轻男子长腿一抬,哗啦一声,便从汤池里出来了。他赤着上身,下身倒穿着裤子。待他站直身体,杨五觉得仿佛有一阵清风从他身上拂过似的的,肌肉上的水滴,湿漉漉的裤子,瞬间都干燥了。

……真方便。

这是个高挑瘦削的年轻男人。之前看背影,杨五觉得他皮肤太白了。以她的审美来说,男人肌肉结实,小麦肤色,是最性感漂亮的。但当她看到这年轻男子的面孔时,深觉得小麦色的肌肤也许真的不适合他。

陌上谁家少年?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模糊界限的男子一伸手,一旁衣架上搭着的白色衣袍便乘风般飘了过来。少年……或者青年,也未套入衣袖,只将衣袍随意的披上,看着冲禹道:“可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地方吗?”

冲禹捋着胡须想了又想,道:“差不多都交待你了。切记一开始要控制好,莫要太猛,尚不知她能承受多少。待你们试过了,将情况说与我,我和冲琳再合计着看如何调整。”

他说“差不多都交待了”,却又絮絮的念叨了一大堆,什么周天啊,什么经脉啊。杨五听不懂,便安静的站在那儿,目光落在地上。耳中听着,在冲禹碎碎的念叨中,这位道号冲昕的道君间或会回以“嗯”,“好”,“是”,“晓得了”……

待冲禹说得痛快了,才想起杨五。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自家师弟。一个肤色健康充满活力,一个白皙如羊脂玉,称得上最佳肤色差。只可惜,白如玉的那个是师弟。

他摸摸鼻子,道:“小五来自山野,黑了点,人不错。你好好待她。”

最后一句大约是让冲昕有些意外,于是杨五很荣幸的被年轻的道君看了第二眼。

冲禹又对杨五说:“小五,以后听我师弟的话,莫要害怕。”他顿了顿,语气随意的道:“我昨日跟你说的话,要记得。”

杨五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记住了。”

冲禹就对冲昕道:“那我就回去了。两年不在,也不知道那群小崽子有没有把我的丹房炸了。”

“我送师兄。”冲昕道。

两个人就从杨五身边走过。能听到他们在洞口推让。

“行了,别送了,尽快开始吧。记得告诉我效果。”

“劳师兄为我奔波受累,多谢了。”

“谢倒不用,你那株赤霄草成熟时,记得一定喊我,你们可千万别瞎采啊,那个要很小心……”

“嗯嗯,一定。”

两个人的声音渐轻……

杨五的目光一直散落在地上,直到有白色的袍角在她的余光中飘过,停在她身前。头顶便为一只手掌覆住。

仙人抚我顶,第三次了。

杨五闭上眼,并没有抱什么期望。人总是期盼奇迹,奇迹又哪有那么容易就生。或者,哪那么容易就降临在你身上。

“果然一窍不通。a;;她听见这个叫作冲昕的人呢喃道。视野里那片袍角便甩动了一下,飘离了她目光所及的范围。

他喊了一声“苏蓉”,音量不算多大,但片刻之后,苏蓉就袅袅的走进来了。

年轻的道君吩咐他的侍女:“这是杨姬,以后会在我身边。你带她去安置。”

苏蓉犹豫了一下,请示道:“要安置在洞府里吗?”

冲昕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半山没有空房了吗?”

苏蓉道:“有的。”

冲昕便道:“随她挑一间,随便哪里。”

反正不会是洞府里——杨五旁听着,已经懂了。她抬起眼,冲昕已经转过身,朝着那方白玉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后背。苏蓉则道:“随我来。”

对用后背对着你的人,不用讲礼貌。杨五正好把行礼都省了,直接跟着苏蓉离开了。

徐寿道:“那就称一声道兄吧,这称呼到哪里都不出错。”

“知道了。”杨五点头。

徐寿探头:“到了。”

杨五转头。

小船前面是一座山峰,峰上不见洞府,倒是有大片的房舍楼阁院落。就这一会儿工夫,就有许多人飞离,又有许多人像他们一样刚刚飞至。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端的是繁忙。

“这是象忘峰,宗门十三司基本都在这里了。管着宗门上上下下的吃喝拉撒。”徐寿笑道。

小船停在一处宽阔之地,徐寿把船收起,带着杨五进了一处院落。杨五看了眼牌匾,匾上有三个字,与她母语中的古字很相像。她眯起眼,猜出了其中一个字是“籍”。

“这里便是籍簿司。”徐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