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刀先不解,后乍然背后生寒!他热的脑袋陡然便冷静了下来。

“不知道!”他后背生出冷汗,“他们都睡我娘!谁也不知道我是谁的种!我管他们都叫爹,他们会笑,我就能少挨点打!”

他诅咒说:“他们害死了我娘!他们都该死!”

竹生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杀过人吗?”

七刀立即道:“没有!”

竹生只看着他,不说话。她的手握住了刀柄。

七刀牙关打战,承认:“杀过。”

“踢死了我娘的那个人,他喝醉了,我用枕头压在他脸上,然后坐在枕头上,把他压死了。”他说,“然后我把他呕吐的脏东西都塞回到他嘴巴鼻子里,他们就都以为他是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堵死的。这样的情况,以前寨子里就有过。谁也……没疑心我……”

竹生问:“什么时候的事?”

七刀道:“两年前。”

两年前,他七岁,靠臂力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窒息,还得加上体重。

这是一匹真正的小狼崽子,野生的。

竹生一直看着他不说话。

七刀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过了许久,才听她道:“离那些女人远一点。”然后,她转身离去。

七刀站在那里,浑身犹如虚脱。

他其实甚至不记得生他的那个女人的脸长什么样子了。他不想忘记,可那时他还小,记忆就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仇人日日相见,所以不会忘记。可一觉睡醒,那个女人的脸就淡去了。

他对她的记忆就只只记得,男人们拿他取乐,把他围在中间当成球踢。他回到小屋里,浑身都疼。那个女人把他搂在怀里,她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杀得疼。可她的怀抱,又软又暖。

他短短的九年的人生记忆中,只有那么一点点柔软。所以当他向那女人挥拳的短短片刻,他的确是不怕死的。

只是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勇敢无畏,当他冷静下来之后,面对那个怪物一般的少女,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就差指天咒地的告诉她,他和她之间真的没有杀父之仇。

竹生手握刀柄的模样,成了他一生的心理阴影。

吃过午饭,竹生教授女人们缠杀格斗的时候,那个女人没有再来。她本是最早拿起刀的女人之一。而后出,她也没再坐竹生的那辆车,去了后面的车上。

竹生也没有坐车,她骑了马。

范大先生牵着马,看到翎娘神情恹恹。他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她抬眼看了眼父亲,什么也没说。

七刀原本是和女人们一起坐在车上的。现下车上没有了他的位置,所有的女人都冷淡的看着他,用目光表达了对他的拒绝。

男人们也对他视而不见。他们的亲人都因盗匪而死,没人会喜欢他这个小狼崽子。

还有几匹闲着的马,但他以前最多只单独骑过驴。马太高了,跑得太快,他还驾驭不了。山寨里并没有人会好心到教他骑马。

他站在地上,显得格外的矮小,求救般的看向竹生。

竹生看着他,却没有动。

七刀有一些绝望。

范大先生走过去抱起他,把他举上了马,而后自己翻身上马,将他搂在身前。

“她很会杀人。”范大先生在他耳边低声说,“而且她是女人,所以她一定也痛恨那些对女人施暴的男人。所以,别给她杀你的理由。”

七刀狠狠抹抹眼睛,重重的“嗯”了一声。

这一天,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座有人烟的村子。他们靠近的时候,村里的男人拿着刀棒,警惕的看着他们。

范大先生上前与他们交涉。他虽布衣裋褐,却有种让人信服的气度,谈吐上一听就知道是读人。世道虽乱,人们对读人,普遍还是有一种尊敬的。

而后他们成功借宿。

晚间翎娘来寻他。“我就是想不通。”她闷闷的说。

“古时两部交战,尚不斩杀矮于车轮者。她行事,大抵便是此意。”范大先生道。

翎娘道:“她明明也讨厌那小子。”

范大先生微叹:“何止是讨厌。”

翎娘微愕。

范大先生道:“她一直想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