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心中微动:“你还读过那样的功法?”

“算不得什么功法,养生练气的法子罢了。”范大先生道。

“可有照着练?”竹生问。

“年轻时候和舍弟一起钻研过一阵,没研究什么结果。舍弟倒是曾说过,他似乎摸到些门道。他说某一日照着中吐纳时,忽然觉得空气似乎不一样了。”范大先生道。

竹生心脏跳得微快,问:“怎么不一样了。”

范大先生却道:“我当他吹牛,他这家伙惯会吹嘘的,我就没理他。他一阵子热度过去,后来也没再练过。”

竹生微感失望。

范大先生捕捉到她这一点情绪,沉吟了一下,道:“那些原都是我家藏,我们誊抄来的。据说我高祖极是热衷此道。他老人家活到九十二才仙去,一直便说是这等养生练气的法门能延年益寿。曾留下遗命,令范家子弟都要修习。可下面几代人,再没谁练出个所以然来。渐渐也就没人去练了。”

竹生双眸深如潭水。

如果范大先生的高祖修炼的所谓“养生练气”的法门就是炼气之术,且能引气入体,那么便说明,这个凡人界还是有灵气存在的。

只要狐狸没有骗她,也没有自己搞错,那么她……她相信她迟早能够踏出那一步!

范大先生盯着她的眼睛。

“怎了?”竹生才回过神来。

“有时候,不看你面孔,便不能相信你才将将十三。”他叹道。

那双眼睛里有着乎年龄的成熟和沉静。是要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个未及笄的少女拥有这样深邃的眼睛。

七刀那个孩子,也是有一双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的眼睛。而翎娘……想到翎娘,他便心中疼痛。他的阿翎曾经多么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是他这作父亲的没有保护好她。这短短的日子里,那孩子竟已经有了几分欣娘的冷静,莹娘的血性。

便是阿城那孩子,看着依然憨厚如往昔,可眼神中也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些孩子,就像是璞玉,落入这俗世红尘中打磨。不知道将来是会放出光彩,还是碎作尘埃。

“还没问过先生年岁。”竹生才想起来。

范大先生道:“痴长些岁月,今年该三十有四了。”

竹生歉意的道:“先生名号呢?”至今,她都还不知道范大先生叫什么名字。

范大先生道:“我单名一个深字,字伯常。”

又是名,又是字的,竹生就茫然了。实在是她出生在乡野,杨家没人有字。甚至孩子的名字就以数字为名。到了长天宗,大家又更重道号,对俗世名字不甚在乎。

又是这样,范深心想。这个小姑娘懂很多,虽然她常常拒绝听,但其实她内心明白。但偏偏就有许多日常的常识,她一无所知。

“称男子若直称其名,不太有礼,通常称字。譬如我,同辈好友,便称我范伯常,或去掉姓氏,只呼字。”他给她解释。“又因我在乡间开塾授课,故大家又都称我一声先生。”

竹生点头受教。

范深看着她道:“你就不打算问问我明天将去哪里?”

竹生的确是不打算问的。反正她现在还离不开范大先生,他去哪里,她便只能跟到哪里。但范深都这样怨念的问到她鼻尖了,她只能顺势问:“先生打算去哪里呢?”

范深道:“恒城。”

竹生就“嘿”了一声。

“……”范深道,“怎了?”

“先生看不上金太妃和王次子的后宅手段,却要去投这后宅手段的手下败将吗?”

范深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世子总归是嫡长正统,我不亲眼看看,不能下定论。”

竹生道:“好吧。”

范深道:“这次不造势了,悄悄看看就可以。”

“看过了结果不行呢?”竹生问。

“……许国境内,就只剩下盛公子了。”范深道。

这是不全看一遍不甘心了。竹生便道:“好吧。”

范深道:“一路上,还要有劳你。”

“互惠互利。”竹生道。

他们行了半个多月,脱离了朝阳城的势力范围。一路上,越远离朝阳城,治安便愈差。

托风调雨顺的福,今年的粮食倒是丰产,世道虽乱些,也是因为上层权力者的争夺,老百姓好歹还能填饱肚子。只要能填饱肚子,保住性命,老百姓就基本不会要求更多,很容易便适应现状。

有竹生在,一路上遇到过几拨匪人都被击退。安全问题倒是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