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深道眼中,便有微微惊叹的笑意。

七刀带回来的那些人是他在外面收服的一些亡命之徒,个个看起来都彪悍不驯。但范深并不担心。这些人肯追随七刀,就说明已经被七刀驯服。而七刀这小狼崽子,早就被竹生驯服。

这些人就算再不驯,有竹生在,范深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他只是惊叹七刀。

这少年眼看着在成长。范深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子,但他曾经救过他的命,又曾拼了命卫护于他。范生早就决定会尽力拉扯他一直走在正道上。

殊不知,他惊叹七刀的成长,七刀亦在惊叹一年不见,澎城的变化之大。

他靠近彭城的这一路上已经经过了两个新的寨子和数个新村落。在他走的时候那些东西都不存在,只是一片荒地而已。

进城的一路上,他听见了织机的声音。织机不稀奇,女人大多会纺线织布。但他听到的是成片的织机声,就不一般了。

迎他进城的城卫小吴就比他大两岁而已,跟他一同抗过丰兵,算是熟识。小吴看他侧耳模样,笑对他说:“是城守,雇佣了流民中的女子纺织。现在咱们的衣服,都出自这织坊。”他说着,自豪的拍了拍身上崭新的制式军袄。厚厚的,穿在身上暖乎乎的。

“这些女子的工钱五日一结,从不拖欠。有了这份工钱,夫妻两个,哪怕再带个孩子也能吃上口饱饭了。”小吴道,“何况还有男人可以去修寨子,你看到新寨子了没?”

七刀点头道:“看到了,修的真快。高家堡那边的新寨子呢?”

现在澎城的人已经把高家堡和澎城视为一体了,小吴道:“早就修好了!这边的新寨还只是才立了寨墙,里面还没弄好,那边的寨子里面都规整整齐了。”

他道:“修寨子,竹娘子给结现钱,流民们都抢着去干呢。这寨子立得好,现在咱们的斥候可以放出十五里了。”

七刀在外奔波一年,对于斥候能放出十五里有什么意义,心里非常明白。但他却道:“竹娘子?”

小吴乐呵呵的道:“是啊,竹娘子。”

“以前咱们叫城守的有,叫大人的有,叫姑娘的也有。”他道,“现在只有那些大人们才管竹娘子叫大人,咱们寻常老百姓都叫竹娘子。”

七刀知道所谓的大人们指的是澎城的属官们。

小吴凑近他,鬼鬼祟祟的问:“哎,大家都说……竹娘子没有姓氏,是因为故国已亡,是真的吗?”

七刀看了他一眼,神神秘秘道:“这不是我能说的。”

他是竹生身边近人,他不否认,小吴就当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兴奋得脸都有点红。

“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就咱们娘子那一身的贵气,那可是只有……”他用嘴型做出“公主”两个字,“才能有的呀!”

七刀笑笑不语。

还没到城守府,就看到有一条巷子,巷口有兵丁把守。

“那里怎么回事?”七刀问。

“工器坊。”小吴道,“现在主要是在造咱们的兵刃,所以管着不让人随便进去。”

听到兵刃两个字,七刀的眼睛就变得更加明亮了。

待回到城主府,见过范深。范深惊叹于他的成长,他亦是看出了范深的不同。

他自是知道范深满腹经纶,胸有沟壑。但过去,这个男人是温和儒雅,深藏不露的。现在或许是有了展露才华的舞台,他的抱负也不再隐藏,目光深邃,眉间风华尽展。

待商量起如何安置他带回来的人和粮食,范深道:“粮食我直接收进公仓。至于人,你等竹生回来,她来做决定。”

听到竹生的名字,七刀的眼睛就很明亮:“姐姐呢?”

竹生这一路走来,从小姑娘,到竹生姑娘,到姑娘,到城守大人,到竹娘子。旁人对她的称呼一直在不断的变化,只有七刀,坚持称呼她为“姐姐”。

这大约就是被驯服的,对驯服者天然的敬畏和亲近。

范深的眼中就有了笑意,道:“澎水上冻了,她带人去试验踏冰渡河去了,我得了你要回的消息,已经派人去请她了。你且先去洗漱休息,待她回来了,我使人唤你。”

七刀带人一路赶路,他年纪小,倒还没生出胡子来。但风尘仆仆,确实有些不修边幅。闻言便回自己的住处洗漱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竹生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