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诚。”只有亲舅倌和丈母娘才是望进财的救星,帮助他脱离灾难,走出困境。王半仙之流的人物只是吃百家饭,卖嘴皮子,游走四方的闲人,不能真心帮助他。众乡邻为了自身的利益,先要保全自家,也不可能留下来,保卫望家的安全。

大山里的秋天,夜晚来的早。红红的太阳一站在西山头上,就滑落下去了,山峰的树林就阴暗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在西山坡的林地里又传来几声豺狼的“呜呜”叫声,这要是在平常的天里,望家山四周的山林里经常有狼的叫声,偶尔还有虎的啸声。只是各叫各的声音,互不干涉,也从来不侵袭望家山的人户。而今眼目下,两条豺狼已经缠上了望进财的家,双方都受到了伤害,也都相互惦记着对方,只是等待时机,双方如何下手。

在夜幕即将来临之际,豺狼已出了嚎叫声,在大白天的时候,受到炮竹的惊吓,躲藏在阴暗的树林之中,蓄积了力量和胆气。它们也看到了望家在一天中,从早到晚,人们川流不息,只是到了下半天,已不见了众多的人群,还是只有望家的人和望进财丈母娘及舅倌子。所以,两条豺狼才出了挑战的信息,让望家作好应战的准备,约定双方一比高低,看谁能战胜谁。

当望进财的岳母一听到凄厉的狼叫声,心里一激灵,说:“这两个畜牲怎么还没有走呢?”她将在场地上玩耍的望山松、望山竹两个小孩,一手扯一个,送到屋子里去,说,“听到了没有,有狼的叫声?别出屋子,狼来了,要吃小孩。”她这不是吓唬孩子的话,道的是真情。两个孩子看到外婆紧张的样子,也听到山林中狼的叫声,被吓得“哇哇”大哭。两个孩子的哭叫声,又引了杨凤姑怀中吃奶的孩子望明月的哭声。

杨风姑一听到怀中的孩子哭叫声,想起午时王半仙所说的话,立刻拍了一下望明月,吼叫道:“就是你这个灾星,来到了这个世上,给我们带来了祸害。还哭,再哭就让狼叼去算了。”

“别怪孩子,”她母亲说,“这是命,命里该有,赶也赶不走。”她边说边接过望明月,“乖,别叫喊了,大人们都在火头上。你再哭闹,就是火上浇油,火更火。”她就坐在客厅里,膝下还有望山松、望山竹,两个孩子眼巴巴的望着外婆,也不哭叫了。望明月在外婆的怀中也安静下来。

杨凤姑就点松明节灯,她将中午吃剩下的羊肉汤之类的菜,再重新回一下锅,又整出一桌饭菜来,让大家吃饭喝酒。

望进财的两个舅倌子是半大的小伙子,一天的饭量惊人,就着桌席,也不客气,埋头吃肉喝酒。只是王进财心神不定,担心那两只叫唤的豺狼,从山林中摸出来偷袭他家的猪栏。他吃一吃,出去看一看,再又回到桌席上来,看着两个狼吞虎咽的舅倌子,说:

“今晚又要辛苦两个兄弟了。”

“本来是要回去,”大舅倌说,“看来,狼不放过我们,只好留下来同狼奉陪一宿,看它们还有何招数。”

“就是啊!”杨凤姑赶忙给两兄弟夹菜,说,“你们再不帮姐一下,我和你的姐夫,就顶不住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舅倌说,“我们又不是外人,对吧?”他对望进财说,“我们郎舅伙,遇到这样事情就要冲锋陷阵。我留下来陪着姐夫,同狼玩一把,不吃上狼肉就不回家。”

“就是,就是。”望进财忙乱地点着头,赶忙给两个舅倌敬酒,“我们争取明日,喝着烧酒,吃上狼肉。”他万分痛恨可恶的豺狼。

他们就这样杯来杯往,你敬我一杯,我敬他一杯。望进财的丈母娘这两天也有些劳累,坐在桌上喝酒,吃羊肉。杨凤姑从厨房里热菜上桌。小孩子一到晚上就要睡觉,也是因为害怕豺狼早早的钻到被窝里,又温暖又安全。

夜幕在望家的一席人敬酒声中悄悄地降临在望家山。星星在蔚蓝的天空中,眨巴着眼睛。一轮圆月,慢慢地爬上东山顶,露出明净的光亮。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从猪栏的方向传来一声羊叫,异常刺耳。望进财丢下酒杯,说:

“狼叼走了羊。”

两个舅倌子也丢下酒杯,说:“快去看看。”也跟着望进财跑出了门。杨凤姑正好端着一盘竹笋炒腊肉,听到羊的凄惨叫声,丢下菜盘,顺手抄起一张挖锄,追到羊栏外边。望进财扑了过来,眼看着一条豺狼在羊栏里边,蹲在栅栏下边,另一只豺狼一口咬住羊脖子,一摆脑袋,就将羊甩在脊背上,从蹲着的豺狼身上,踏上一步,就跳出栅栏。

望进财从他妻子手中拿过挖锄,绕着羊栏追赶过去,那蹲着的豺狼跳起身来,就纵过栅栏,朝着猛扑过来的望进财“呜呀”一声叫唤,护卫在头狼的身后,极地钻进山坡林地里去了。还听得百十斤重的羊出了最后一声低沉的“咩”叫声,也是绝命的叫声。望进财提着挖锄追到山坡的树林中。两个舅倌也吆吆喝喝的跟在望进财身后,向林中追去。他们追赶一程,在山坡上看不到狼的踪影,又分辨不清狼所去的方向,只好返回来,待在羊栏边叹息。望进财说:“这该怎么办呢?”

望进财的丈母娘端着杨凤姑丢下一盘菜,说:“吃完晚饭,大家一起加固栅栏。”

“我的妈呀。”杨凤姑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肥羊被两条豺狼叼去了,心疼得直哆嗦,她哭叫道,“那豺狼叼去的不是羊,可是我百十元钱呢?我的妈吔!”

大家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回到客厅里来,望进财同两个舅倌子默默地吃了一点饭。他丈母娘和杨凤姑就收拾碗筷,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人心里都不好受。望进财就找出锯子、砍刀、板斧之类的工具,丢在月光地下。他又点一把用干竹枝捆扎的火把,插在猪羊栏的栅栏上,做照明之用。

两个舅倌子酒饱饭足,就动手在山坡林地边上,用板斧砍碗口粗的杂木,一气砍倒十余棵杂树,又伙同望进财一起修理掉树枝,只要树干。他们在栅栏的四周一层一层地加固栅栏,为的是不让狼从外跳进栅栏里,这也是亡羊补牢之举。

他们砍砍伐伐,直到后半夜,把栅栏加固到有一人多高。杨凤姑和她母亲也来帮忙,递锯子、砍刀、板斧,也扶着栅栏,让三个男人加高栅栏。上半夜一闹腾,早已将吃下的酒肉消耗得精光,大家很有些疲倦。月亮早已从头顶上,偏向西边。但是,月色如同白昼一样,洒在望家山,照耀着这一家人在夜里辛勤劳作,防止豺狼的入侵。

“这么好的月光!”望进财的丈母娘说,“天老爷还照顾人,要不然,在黑夜里,还做不成事。”

“天老爷照顾人,就是我的命太苦,”杨凤姑叹气,“印证了古人所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自从有了明月这孩子,在一年内,摊上这么多事……哎,别说了。”她摇了摇头,看到大家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不足,只好说,“你们看,我们只顾干活做事,忘记了做一锅夜宵,让大家填填肚子。”

“就是哩!”她母亲说,“我娘俩儿把现成的饭菜热一热,再烫一壶烧酒,让你们两个弟弟温一温胃。”她打着松明节灯火,往厨房里走去。杨凤姑跟在她母亲身后,到厨房里做夜宵。

三个男人将最后的栅栏加固好后,就坐在门前的空地上,喝茶,抽烟,望着圆圆的月亮一点一点向西山走去。高山在月光下,形成一道墨黑色的剪影。脚底下的河流在鸣咽地翻滚浪花。林中的夜鸟偶然出一声鸣叫,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现成的饭菜很快热好了,就是羊肉汤、腊排骨、腊腿子煨在厨房的火塘上,煮得翻花,香气飘散到外面来,把坐在空地上的三个男引诱到火塘边。他们也不讲客气,拿起筷子,就挑着肉吃,端起酒杯,就喝酒。大家都累了,闷声不响地吃肉,饮酒,喝汤。

这时,猪栏里又传来猪的嚎叫声,剩下的一只羊惊叫声,还有牛的“哞”叫声,在黎明的夜晚,很是恐慌。望进财像是触电一样,弹起来,丢下筷子,一声怒吼:“畜牲,吃了一只羊还不够吗?”一边怒叫,一边抄起一把板斧,奔向猪羊牛栏边。两个舅倌子也丢下筷子,跟在望进财身后,赶扑过来,只见在月光的阴影里,两只豺狼正扑在栅栏上,上半身正探向栏里。

望进财隔着圈栏,从这边把斧头砸过去,正砸在一只豺狼的身上。被砸中的豺狼一声嚎叫,反身跳开去。另一只豺狼也跟着纵腾而去,向树林里逃窜。

杨凤姑和她母亲也奔赶过来,出喝叫声。他们只追赶到树林的边缘,也不再钻进林中,知道两条豺狼早跑得无踪影。他们这才深信,两条豺狼已与望家结下深仇大恨,俗话说:“虎不乱伤,狼不乱咬。”望进财已经得罪了这两条豺狼,只有斗智斗勇,要给豺狼给予沉重的打击。他只求助于两个舅倌子,说:

“这两日,你们还不能回去,帮我一下忙。”

大舅倌说:“家里还有大堆的农活要做,眼看秋收了,要掰玉米棒回家,再一下雨就烂在地里。”

“你看到了的事情。”杨凤姑赶忙拦住话,说,“狼不放过我们一家人,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和你姐夫及三个外甥被狼吃掉吗?”

“这样吧,”他们的母亲话了,“明天我回家一趟,把大黄狗带过来,帮助看家守院。山里人家没有一条狗,怎么成呢?当初,我让你们养一两条狗,你们说,怕狗伤人,不需要养狗。其实,狗也还能对付一下野兽。”

“不是的。”杨凤姑带着哭腔说,“妈是知道,家里穷,连人都养不活,哪有食料喂狗呢?”

“不说了。”望进财说,“就听妈说,把你娘家的黄狗分一条过来,帮助捕豺狼。狗有灵性,老远就知道狼在哪里。”

“还是这样吧,”二舅倌人忠厚老实,话语少,他说,“明日,妈也留下来,再帮助姐一天,就让大哥回到家里去,一边把大黄狗带来,一边借一只土铳,对付豺狼。只要把两只狼打掉了,就绝了后患。我们也好安心地回家做事,不然,大家心挂两头,事也做不成,还要耽心姐家的安全。”

大舅倌说:“这两件事,我都能做到。我提议,天一亮,就在猪、羊、牛圈边挖上陷阱,再在林子中,狼经过的地方下套子,双管齐下。土铳是火药枪,铁子不见得能穿透狼皮。要是有辽宁造的猎枪就好了,两连的枪弹,瞄准狼头,就能打爆狼头。”

“别扯远了。”杨凤姑说,“那种猎枪杀伤力大,是管制的枪支。就是能弄到手,我们也不能使用,犯法的事,我们不能干,这是做人的底线。”

“是啊,”她二弟接口道,“我们不使用猎枪,就挖陷阱,下钢丝套吧,只要捕到狼,就算事。”

月亮已向西坠去。雄鸡一声长鸣,报晓了。大家已经困倦不堪,只好休息。只有望进财还能撑得住,他是望家的当家人,两只凶狠的豺狼会给他家带来灭顶之灾,他怎么能睡得着觉呢?而且,豺狼又是他从山腰的溪流边带到望家山,尽管浑身伤痕累累,还是要忍受着痛苦,守卫着自己的家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