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五又重新有了兴趣,他便捡着些有意思的给她讲。实则杨五真正想听的不是那些奇闻趣事,反而是这里人人都知道唯独她这个外来者不清楚的那些基本常识。

她有不懂的、或者想知道的事情,从来不藏着掖着,她会直接去问冲昕。平日读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管她问什么问题,冲昕总是非常耐心的回答她。

杨五注意到,冲昕其实是一个话很少,很安静的年轻人。但他却很喜欢和她说话。她怀疑这可能是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能和他说话的人太少的缘故。

两个人在帐子里常常喁喁私语许久,到她再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问的,或者那些枕边低语不知怎的就被濡湿温热的唇取代,她也会兴致盎然,尽情探索他年轻的身体。她喜欢听他呼吸凌乱,喜欢他白皙的皮肤泛起潮红,喜欢他总想制止她却总力不从心。

她尤其喜欢他羞恼的模样。

但最后,闹够了,他和她,总还是规规矩矩的办正事。

杨五有时兴起,也实在很想把冲昕吞下腹中,正正经经的欢愉一回。偏冲昕始终坚持着某种特别的执拗,总是能在最后刹住车。

杨五不知道是唯独他这个人这样,还是这个世界的修真者的确和她上辈子的世界里的男人不一样。

但他这种执拗总是让她心里很软,让她禁不住想亲吻他的唇,然后听他的话,乖顺的趴在他的肩膀上,等待他平复喘息……

杨五歇了个午觉,起来在藏室里看了会儿,忽然隐约听见苏蓉在喊她。她侧耳去听,果真是。只不知道她在哪里,就使劲瞎喊,洞府里隐隐有了回声。显然是知道冲昕不在洞府里,才敢这么大胆。

想到冲昕不在,她也心中微动,一边朝外走着,一边放开了神识。如同看一个三维立体地图,像雷达一样一边走,一边扫描冲昕的洞府。这才现这洞府原来并非是平面的,其实很多地方是高低错落的。怪不得她一直就觉得有些地方路面是倾斜的,只是身在其间,感觉不那么确切而已。

很快她就锁定了苏蓉。苏蓉正在到处找她,只是洞府深处并不许她随便入内,即便冲昕不在,她也不敢越界。外面找不到杨五,便只好大着胆子放声喊了。

还真把杨五喊出来了。

“怎么了?”杨五问。

苏蓉上去揪着她袖子,不开心的道:“我想在你那儿看着,道君打我回来了。”

“那我陪你过去?”杨五以为苏蓉想让她陪着她过去。

“算了吧。”苏蓉没精打采的道,“道君素来不喜人多呱噪的,我不去招道君烦了。”

“那你喊我做什么?”杨五奇道。

苏蓉看了她一眼:“我就问问徐寿怎么回事?”

“他要筑基了。”

“……”苏蓉无语,“我当然知道他要筑基了,我想问他怎么突然就筑基了?”

“我怎么知道。我们切磋了两场,说了几句话,他就给我玩‘顿悟’这种事。你们修道之人的事,我一个凡人怎么懂。”

“……也是。”苏蓉放开她袖子。

杨五:“……”要是看不出来苏蓉的情绪低落,她这么多年也就白活了。

“你不是一直都替他着急吗?”她问,“他现在要筑基了,你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苏蓉张口就不承认:“胡说。哪有。”

杨五侧目。

苏蓉有点无精打采,道:“赵三说今天庆祝一下,在我们那儿烤兔子,叫你早点过去,现烤现吃。”

杨五道:“那就走吧。”与她并肩同行,往外走。

走了一段,苏蓉幽幽的道:“以后吃饭的人要少一个了……”

自从赵三来了炼阳峰后,杨五和徐寿都老说她,再加上她觉得杨五是冲昕的枕边人,都尚且食五谷,有轮回,道君都没嫌弃她,苏蓉就也不再吃辟谷丹,改和大家一起吃饭了。

大多数时候,赵三会将饭食给杨五送过去,但偶尔,几个人也会聚餐,比如弄个烧烤什么的,很是热闹。

但徐寿若筑基成功,从此以后就是内门弟子,以后便可去领执事之职,以换取更丰厚的灵石报酬。意味着他将离开炼阳峰。

杨五不疾不徐的走着,道:“他快二十八了,现在还能突破筑基,是多好的事。你该为他高兴。”

苏蓉垂头嘟囔:“我当然为他高兴啊……”

杨五也不点破她。她外表和苏蓉一样年龄,骨子里毕竟是活了许多年的人,跟形形□□的人打过交道。苏蓉这种真正的十六岁少女的心思,一看就懂。

又走了一段,苏蓉头垂得更低,忽然低声道:“他以后……就和我们不一样了。”

“他本来就跟我们不一样。”杨五平静的道,“他是个一心向道的人,你是个一心想回俗世的人,我是个注定不能修炼的人。我们谁跟谁都不一样。”

“你不要妄图在人生的路上寻找跟你走一样路的人,没有谁跟谁走的路是完全一样的。”

“就算你真的找到了,也不能让你变得更好一点,只不过是自己心里找到些安慰,多一点自以为是的安全感罢了。”

洞府的走廊里就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鞋子踩在地面和行走间衣料摩擦的声音。

两个人沉默了走了很长一段,苏蓉才轻轻的叹了一声。

杨五就一直住在洞府里,每天看看,在洞府里随便逛逛。外面天气严寒,山上还覆着厚厚的积雪。她虽身手矫健,也不宜在此时行走于山道间。便老老实实的待在温暖干燥的洞府中。

徐寿的筑基,花了整整六天的时间。

第六天的时候,苏蓉又来找她。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像路边的杂草,虽不贵重,落地扎根的能力却很强。那天怅然失落了一阵子,晚上吃了烤肉,便缓过劲来了。

“道君说应该在今天了。”她说。

“道君让你跟我说的?”杨五问。

“嗯!”苏蓉点头。

杨五就明白冲昕的意思,是叫她可以下去。大约是外人在场,他不好把话说得太白。偏苏蓉不像徐寿那样善解人意,跟冲昕一点也不心有灵犀,直通通的只把原话传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