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明月回了一趟山西,王光丽已无心做生意。她让望明月自己请了一位大卡车司机,望明月自己跑长途,做生意,接着把山西的酒运到温州销售,又把温州的化纤布料带到河南、山西批零销售。就这样,做了大半年的长途运输生意,就是运费高,跑一单趟,司机要一千元的运费,另外还有加油费,过路费,车辆修理费,司机的住宿生活费,加起来,近两千元。一个人进货销货,提心吊胆,忙不过来。

不过,他这来回跑的目的,就是为王光丽探听张黑子的消息。就在大半年过去的时候,法院的判决下达了。是望明月到法院去领的判决。判决的结果是,张黑子因抢劫夜总会的钱,构成抢劫罪,但是夜总会组织聚众赌博,另案处理,事出有因,以抢劫罪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张黑子袭警,判处五年有期徒刑,两罪合并执行七年有期徒刑,送到劳改农场服刑。另判处罚金五千元,没收肇事大卡车一辆。

望明月把判决带到山西,交给王光丽。这时,王光丽才和望明月一起,来到温州,在监狱里见到了张黑子。王光丽没有埋怨自己的丈夫,只是说,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出狱。她在山西老家还等着他。张黑子消瘦了一大圈,络腮胡被剃得精光。他在监狱里才知道法律的厉害和无情,也知道失去自由的困顿,服刑之后,将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他有些后悔,不该当初!

化纤布料在全国风行几年后,慢慢地冷了下来。温州人阿坤生产的化纤布料过剩,在河南、山西的市场也存在滞销。望明月每跑一趟温州,只在销售山西酒上还能赚到一两千元钱,返销化纤布料时,有时还要亏钱。

还是聪明的温州人阿坤给望明月出主意,教他在山西的乡下收购散装白酒,然后装到瓶子里,在外面贴上山西杏花村、汾酒、竹叶青酒的标牌,从山西到温州。他就到温州接货,负责温州市场的销售,说白了,就是让望明月在山西制造山西的品牌酒,从火车站托运到温州。这样,可以降低成本,在山西、河南乡下,散装白酒只有几角钱一斤,贴上名酒的标签,摇身一变,就能升值十多倍,这个利润的空间很大,比做化纤布料要省事得多,也比从山西酒厂购酒,再运到温州市面所赚得的钱要多出十倍。

温州人阿坤早已把山西名酒的标签、包装箱,还有酒瓶的样本都复制好了,让望明月在河南靠近山西的县城小印刷厂按样本生产酒的标签、包装箱。然后,找到一家玻璃器皿厂,按酒瓶的样本加工生产酒瓶。先期的投入都由温州人阿坤投资两万元款,这就让望明月放心大胆的干。

这是阿坤与望明月的“君子协定”。并且要保守机密,任何人问起来,也不能供出是阿坤指使他干的事情,所赚得钱四六分成,阿坤还让出两成来,让望明月多得两成,就是六成。也就是一百元钱,望明月得六十元,阿坤只要四十元。前期的投入都是阿坤投资,这样的无本生意做得。望明月正愁无事可干,有这样财的机遇,为什么不干呢?

望明月一年多,在温州的存款近五万元,这在温州不算什么,人家温州人阿坤的存款已达千万元,一般的人户都有几十万元、百万元的存款。但在内地,尤其是封闭的山西、河南交界处的乡村,他这几万的存款可是天数字。是“万元户”啊!他怀揣着存折,带着阿坤给的投资款两万元,就回到河南的王家庄,做他的白酒财梦。

这时的王家庄,王光丽的娘家已建起了一个四合院的平房,全是一色红砖,很惹人眼球,坐西朝东,后面是一溜平房,中间是大客厅,两边各有四间厢房。正房的一侧是厨房,靠南边;另侧是北方,修建的猪栏、厕所,然后就围了一大院子,院门能进大卡车,用钢筋做的大铁门。他们家的四合院靠近河沟边,在王家庄的北面,要是在王家庄的中心,就如鹤立鸡群。村庄里的人都知道是女儿王光丽和女婿张黑子,再加上收养的一个儿子望明月在东南边温州做大生意,赚了钱,成了暴户,替王家两老和小姑娘王小丽推了土坯房子,盖了这么漂亮的红砖四合院。

但是,人们在谈论老王家的红砖四合院时,也顺带说,太可惜了,老王家的女婿张黑子在温州地面弄出了事,被判了七、八年的有期徒刑,这就是因果报应,暴得太快了,老天爷看在眼里,就惩罚他。收养的儿子望明月还算成器,跟着姐姐、姐夫在温州、天津、河北等地跑长途运输生意,也了小财,还不忘记众位相邻,现在回到王家庄,让众人把多余的粮食玉米酿成白酒。他按市场价收购,又推销到东南边去,还知道自己富了,带动大家都致富。

是啊,王家庄祖祖辈辈的人在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刨土,种庄稼,收获的事玉米、土豆、黄豆、红高粱,在物流滞后的状态下,剩余的玉米酿成酒自喝,也喂猪吃肉,没有变成现钱,还是处在原始的农耕经济时期。望明月顶着一脑袋金黄色头,穿着甩来甩去的大喇叭裤,有时还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人们像看外星人一样打量着他:这个娃娃在南边混得这么时髦哩!

王小丽考上了一家商贸学院,在郑州上学,春节回家时,看到望明月这个样子,就说:“这是哪里来的一个野人啰!红毛长裤,是鄂西北大山里来的野人啊!”她从骨子里瞧不起望明月,所以,也没有什么联系,只是在王家庄的家里,偶尔两人见见面,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望明月从王小丽的话语中,得知她学的是国际贸易,三年毕业之后,可在外企或在对外贸易机构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她对望明月这种小作坊式的生产经营更是不屑一顾。

望明月也知道他自己的特殊身份和在王家的地位,他根本不敢奢望攀上王小丽这只金凤凰。她在王家庄也算是千百年来出的一个女状元,是飞出去的金凤凰,怎么还能飞回来呢?只要二位老人不嫌弃他,能继续收留他,就是他的福气,也尽心尽力为二位老人养老送终。

望明月就在靠北的两间厢房里,用温州人阿坤给他的两万元资金,购回几口大缸、封口机,也在一家玻璃器皿厂定做回一批酒瓶,在一家印刷厂订做回山西名酒的标牌、纸箱,就聘请四、五个人开始收集村庄里的玉米酒,注瓶包装,有了一百多箱之后,就雇用一辆农用车从王家庄拉到山西最近的一家火车站,往温州。

在温州站,就有温州人阿坤派人在火车站里接货,再送到宾馆、饭店、酒楼和经销商。因为在包装箱外面有始地:山西某站温州字样。人们相信这些酒就是从产地山西运过来,是正宗的山西好酒。

第一批货一百箱很快销售一空。温州人阿坤就把货款和赚得的利润按他们的“君子协定”,以百分之六十分成给望明月,打过来。这让望明月很放心,又不用在河南、山西往温州来回地跑。他只负责按阿坤的要求包装山西名优酒,在火车站里往温州即可。

望明月就在王家庄动员有能力酿酒的农户加快度酿造玉米酒、红高粱酒。整个王家庄就热闹起来,有些农户把自家的玉米酿造完了,就到附近村庄收购玉米酿酒,再用酒糟喂猪。这些农户就形成了一条产业链,收玉米、红高粱酿酒;酒糟喂猪,办养猪场;猪粪又是最好的有机肥料,用来种植玉米、红高粱作物的肥料。

不到一年的时间,望明月包装的山西名酒不仅销售在温州,还销售到广东、湖南、山东、河南、河北、湖北、山西等地。每天的收益达到上万元。这样,山西的几家酒厂在市面上现有大量的假冒他们品牌的酒出现,就向有关部门举报。最先行动起来的工商行政管理机关拉网式地在市场上检查,收缴假冒的山西名优酒。

温州人阿坤打电话告诉望明月,要求他停止包装山西名酒,并且迅销毁没有用完的标牌、包装箱,也不要再往温州货。就是货了,他也会拒绝收货。并且,要求望明月遵守他们之间的“君子协定”,不要出卖他。

望明月感到事态的严重,也看到了市场上正在大张旗鼓地清查他包装的山西各类名酒,各经销商也不敢接受他的供货。他也立即通知王家庄各农户暂缓酿造玉米、红高粱酒,市场上销售疲软。

但是,温州、山西、河南几地的工商行政管理执法人员还是追查到了生产销售假冒山西名优酒的源头。这天,王家庄来了数辆执法车,还有当地公安机关也派十多名警察协助执法。执法人员已经掌握了望明月的生产销售山西名优酒的事实。窝点就在王家庄老王头的红砖四合院里,是老王头收养的义子望明月从温州回来后,在自家房子里包装山西名酒,属于假冒商标侵权行为,数额巨大,此案由工商行政管理机关移交给山西警方侦查。

警方就从四合院里查获了用于灌酒的封口机,十多口装酒的大缸,还有尚未销毁完的标牌、包装箱,用大卡车从四合院里拉走了。望明月也从四合院里押上警车,被警车带走,只给老王头留下一纸刑事拘留通知,让他知道人的去向。老王头跌足叹气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大女婿在温州被判刑了。这个收养的儿子又被警察带走了。”

王家庄的人这时才明白,他们自酿的酒没有什么问题,还是能喝,就是达不到山西各酒厂的勾兑标准。但是,望明月不该假冒他们酒厂的商标,这是侵犯知识产权,给各酒厂造成伤害,严重影响各酒厂的知名酒在市场上的销售,扰乱了市场经济秩序,是一种犯罪行为,要追究刑事责任。

王光丽得知这一消息,怀里抱着孩子,就赶到王家庄的娘家。四合院里一片狼藉,证实了望明月是被公安机关带走了。她感觉到那个温州人阿坤不该引导望明月走邪路,做生意不能见利忘义,哪怕少赚点钱,也不能做违法的勾当,更不能不要良心,生产加工伪劣商品,那样到头来是害人,也害自己。她后悔大不该生下手里的这个孩子,要不是生孩子,哺乳小孩,只要自己跟在大卡上,自己的丈夫张黑子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走进夜总会之类的娱乐场所,就不会出现后来的事情。望明月也能走在正道上,就是自己辛苦一点,日夜跟在大卡车上,从南跑到北,再从北奔到南,东西纵横,赚辛苦钱,比在监狱里待着要自由得多,而在监狱里白耗着大好的时光,浪费自己的精力,算的是什么账呢?这个望明月尽管还年轻,但是,这次无证无照,经营白酒,侵犯人家的注册商标,不知要判多少年的有期徒刑呢?王光丽心里真难受。接二连三地生这么多大的事故,让她难以承受心里的压力。

王小丽得知这一消息,假日里从郑州赶回来,安慰父母大人。她说,她早已看着这个捡来的儿子不靠谱,跟着大姐到温州做生意,别的没有学好,就学会了烫一头金黄色的头,穿一个大喇叭裤子,是很时髦,就是像大城市里的在大街上混吃混喝的小混混一样,不务正业的人,早晚要出事。这出了事,就出了吧,让他去吧!这是他的命!不要过多地牵挂那个金黄色头的小混混。她表态说,等她毕业之后,有了稳定的工作,就把二位老人接过去,安度晚年。时代不同了,儿女都一样,不要为了损失了一个捡来的儿子,伤坏心,保健身体要紧,后半生的路很长,学会保护自己,不要为这点小事而着急。

老王头听了小女儿的话,还是摇头,他说,望明月已经姓王了,就是我们王家的人,就是我亲生的儿子,不管他判多少年的刑,只要他出来,我还是要接纳他,让他重新好好做人。这个孩子的命苦,他是被自己的父母从鄂西北山区赶出来的,偷偷地爬到你姐姐的大卡车上,带到了我们河南王家庄,这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要落到我们老王家来,不指望给你招上门女婿,而你王小丽眼光高,看不上这个王明月,你就成家立业吧!你有孝心,我们知道,到时候,我们父母就两头跑,想到哪儿住,就到哪儿住。但是,我们祖辈就在王家庄,这个根不能丢。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们老王家在这儿人老几辈了,到了我这代,也要在这王家庄同列祖列宗们守候着土地,守望着王家庄美好的家园!

王小丽被父亲说得无话可说,只好戚戚艾艾地返到郑州的学校去,继续读她的,实现她人生的美梦!人各有志,都不能互相强求!

王家庄的父老乡亲好像在梦中走过一遭一样,跟着望明月了一点酒财,改变了一下家乡的面貌。但是,又回到现实之中,还是要过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营生。他们还是要打听望明月是否能过这一灾,什么时候从牢房出来?

从此以后,望明月开启了他人生独立行走之旅,可是被人利用,跌落到坑里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