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刀剑相击,金铁交鸣之声破空而起,余音回荡,惊心动魄。

长刀沉重却若羽鸿翩翩,长剑轻灵却若万钧山石,一刀一剑激烈相撞,瞬间又轻重颠覆,刀若泰山,剑如煦风。楚岳渊渟岳峙,一刀劈下。寒笳身若翩鸿,衣袂翻飞,飘然后退。

“要战,便战!”楚岳横刀厉叱,“精绝已出,再难回鞘。”

“伽蓝安好?”寒笳声音平静,平静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忧悒,就如深秋的一泓山泉,幽冷中泛出几许孤寂,几分落寞,几丝悲郁。

“伽蓝已坠阿鼻地狱。”楚岳冷哼,“羽衣莫非要追到地狱,斩杀伽蓝的亡灵?”

寒笳注目看着楚岳,稍许,帷帽下黑纱拂动,传出略带惊讶的柔和之音,“长歌奴?圣严寺的长歌奴?伽蓝从地狱召来了亡灵。”

楚岳发出阴恻恻的笑声,“亡灵不死,不死亡灵。”

寒笳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又转目望向落悠地走回胡杨林。这场景透出一股诡异,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

为了杀一个悍贼,楼观道为何如此兴师动众?越骑校尉让自己带着一队马军借巡查为名暗中相助,其目的又是什么?那个人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悍贼?

悍贼勇猛无比,出手狠辣,数息之内,便已斩杀七人,尤其可怕的是他还有一只凶残的獒犬。一人一獒配合默契,挡者披靡,凭借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脱身而走,又何必在此纠缠厮杀?难道他不知道继续这样杀下去,必死无疑吗?

“队正,前面吹号了。”队副提醒道。

队正沉吟不语,继续观望。

戴着帷帽的骑驴黄冠进了胡杨林,消失不见。隔岸观火的那队骑士也退到了林边,以免殃及池鱼。那名悍贼越战越勇,在凶残大獒的配合下,再杀三人。围杀者伤亡惨重,短短时间内折损十人,实力大打折扣,那三名黄冠和一群精壮之士再无战前的嚣张和骄横,不停地吹号求援。

“你可曾遇到过如此凶猛的悍贼?”队正忽然问道。

队副急忙摇头。他早改变主意了,以那名悍贼的武力,就算杀出去把他砍了,自身肯定有折损,而折损的后果难以预料,稍有不慎就会把这来之不易的七品武官职弄丢了,但问题是,现在十拿九稳的伏杀出变故了,不出去援手行吗?

两人大眼望小眼,踌躇不决。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清脆的驼铃声,而方向则是胡杨林深处,是从沙漠那边传来的。紧接着又传来急骤的马蹄声。蹄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近,从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一支驼马队。

大隋卫士们当即警觉起来,纷纷调转马头。

落叶狂舞,三个骑士风驰电掣而来。长发披散,黄袍黑氅,乌靴皮甲,双刃长刀,最为醒目的便是森然狞狰的黑狼头护具。在他们的背后,尚有三匹神骏副马,六匹满载的双峰驼。

西北狼?大隋卫士们暗自吃惊。往日西北狼只是传说中的存在,今天竟然见到三个,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谁也不觉得激动,相反,人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今天,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三骑飞奔而至,卷起漫天落叶。

马停,叶舞,杀气凛冽。

队正和队副强忍惊惶,躬身为礼。

三骑颔首还礼。中间一骑摘下了护具。

“旅帅?”队正惊呼出声。

“你还活着?”队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

昔年大家同在鄯善鹰扬府,同在孔雀河两岸作战,卫士们谁不认识英俊而彪悍的马军第一旅旅帅?

伽蓝微笑致礼,然后戴上了护具。

伽蓝不说话。队正和队副却是心知肚明,这地方不是他们待的地方,这事情也不是他们应该参与的事情。他们见到了“死而复活”的伽蓝,回去告诉越骑校尉,这就行了,没他们的事了,接下来就是闭紧嘴巴,权当做了一场梦。

“走!”

队正一挥手,卫士们打马如飞,迅速消失在胡杨林中。

“旅帅,保重!”

队正和队副深施一礼,紧随卫士之后,疾驰而去。

三骑催马走到林边。

“不要留活口。”伽蓝冷声说道,“统统杀了。”

两人轰然应诺,打马冲出。

伽蓝下马,倒提长刀,走在落叶缤纷的胡杨林中。

蓦然,他停下脚步,纵声狂吼:

“沙门伽蓝,请道友赐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