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细雨霏霏,万物复苏,柳枝依依,九华看着猫一样打盹的花无烬,拍拍她额头,“去榻上睡。”

她固执摇头,“你写你的字,我陪着就好。”

九华不知她近来到底怎么了,整日整日的守着自己,有时夜半醒来,还能瞧见黑暗中她灼灼的目光,吓的他好半天无法入睡。

他的小院中多了几株桃树,粉色的花瓣儿扬扬洒洒,配着翠竹,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回头,看见她眼中未及隐藏的愁绪,“你近来到底怎么了?”

她下巴搁在桌几上,神色怏怏,眉头紧锁,“九华,你又快忘记我了!”院内风声四起,满天细雨飘洒,几滴雨顺着窗棂落在九华面上,他声音如春雪初融,“只要在心中生了根发了芽,此情便永不忘。”似笑非笑瞧着她,“你说过会守好我。”

微风拂开她脸上的几缕发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罢了,就随你去那阴间走一遭。”

雨停风歇,她拿着九华给她糊的风筝,兴奋的看它摇摆着飞上高空,银铃般的笑声荡开来。

九华握笔的手紧了紧,落下的墨洇开,他望她几眼,又低头认真描摹,飞花飘雨,倚栏女子,却无论如何也画不出她半分神彩,呢喃,“当真不想忘。”

“九华,我会寻到你!”她在院中跑来跑去,风筝飞的快没了踪影,“多久都会等着你!”清灵灵的声音传了很远,一直传到九华心里。

他眉眼带笑,倚在窗边,看她在园中欢呼雀跃,“好,我等着你来寻我。”

太一在凡间命数已尽,出乎意料的将位置传于了九华的师兄,见花无烬满面喜色的盯着他瞧,闭了闭眼,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几分,“死丫头,你别做出这副巴不得我死的表情行不行?”

她不解的看着太一,“你回去了才能将天帝扔下来,咱们又不是再不见了。”甩开太一的手,“手都捏碎了。”

喜滋滋拉着九华的袖子,“过些日子就有好戏瞧了,期不期待?”

九华无奈的扯回袖子,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太一,只见他双眸紧闭,咬着牙,“亲生的,亲生的。。。”

九华发誓,他真不是有心的,可仍是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气的太一胸膛起伏不停,猛咳几声,厉声怒喝,“你们俩给我滚出去!”

花无烬上前拍拍他,好声劝慰,“您这一回去,天界唯你独大,喜事一桩,莫愁眉苦脸,若有那看得上眼的仙子,也是可以梅开二度的,娘亲定不会怪罪。”

然后太一一口气没上来,死翘翘了。

他负手站在自己尸体旁,幽怨的瞪着二人,“日后咱们还是少些来往,互不打扰,各自欢喜。”说完化为一缕清烟,直上天际。

九华戳戳花无烬额头,“第一次见将人气死的,唉,你呀。”

她吐吐舌,“他回去可是有正事要做,早一日晚一日也无甚区别。”

太一生平喜静,做人低调谦和,故葬礼未大办,只简单祈福三日,便葬于后山翠竹林中,其他两家道观收到消息赶来时,他已入土为安,经过上次一事,朝元观也歇了旁的心思,以道家之礼拜别太一,感慨万千,也道自己死后要同太一一般,埋骨于林,不染尘埃。

太一死后不足半月,一女子神色哀凄寻到观中,长跪不起,花无烬瞧着她与天帝八分相似的面容,笑的不可自抑,“我爹当真应了诺,哈哈哈,您倒是将人家变的漂亮些啊。”

女子剑眉星目,红唇微厚,皮肤略暗沉,身形高大丰满,属实算不得美人,闻言怒视花无烬,四下打量一圈方才开口,“这仇本帝记下了!”

她直接笑的摔下房梁,揉着腰,对着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月老道,“你快瞧天帝,哈哈,当男子时这样貌还算上乘,如今简直不忍直视。”

月老哪敢应声,只一个劲的后退,闭着眼连连摆手,“不关老夫的事,太一仙尊压根没同老夫商量过。”

天帝愤声道,“那你将本帝的记忆抹了!”

月老苦巴巴的轻声开口解释,“这事是司命星君,咳,暗动了手脚,老夫,咳,抹不了。”

天帝浑身颤抖,眸中狠厉,忽的站起身,扶了扶香案方才稳了身形,“本帝不会放过你们!”咬唇跺跺脚,原本很是妩媚动人的动作,如今由天帝做出,愣是跺出了万兽狂奔的架势。

花无烬摆摆手,笑的直不起身,“求您快点走吧,我肚子疼。”指了指山下,“您老的情缘就在那处,村西头张二狗,哈哈。。。”

天帝一甩帕一跺脚,“哼!”

月老实在忍不住,笑的惊天动地,吓的树上的麻雀纷纷振翅。

九华微摇头,转身快步离开,脸上却是藏也不藏不住的笑意,这画面太美,实在不忍直视。

天帝的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不是渡劫,这就是一场阴谋,我同你们几人不死不休!”声音粗粝,配上他红艳艳的厚唇,殿内爆发出又一次的大笑,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