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也没有兽吼,就连风声都停了下来,夜幕下的百荒山尤为死寂。

在这崇山峻岭里奔波了一天,每个人都难掩疲倦之态,所以吃过干粮后大多都倒头就睡,呼噜声此起彼伏,打破了死寂,给百荒山添了些许生气。

张小卒躺在干枯的草地上,尽管已经服下一粒戚哟哟给的安神丸,可依然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因为莫名的恐慌感一直缠绕在他心头,使他时不时心悸惊慌,让他疲倦不堪的精神难以放松休息,难受至极。

好在中午那鲜血蔽日的恐怖一幕没有再出现,让他些许心安,觉得那或许真是幻觉。

然而,他终究是太疲倦了,再加上安神丸的功效,又被睡在不远处戚哟哟的微微鼾声所引诱,一双沉重的眼皮终于逐渐闭合,而眼皮甫一合上就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张小卒突然惊悸醒来,感觉身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般沉重,让他呼吸不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火光,且有浓烟呛进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泪水横流。他惊慌地想要爬起身,却惊恐地发现身体不知被什么禁锢住了,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

噼噼啪啪——

四周的枯草越烧越烈,火焰一窜半丈高,眼看就要烧到他身上了。

“——”张小卒想大声呼救,可声音却卡在喉咙口,怎么喊也喊不出来。

猛然间一股浓烟扑在脸上,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紧接着半丈高的火焰轰的一声扑卷过来,把他吞没。

“嘘!”

“别出声,也别乱动!”

突然,张小卒耳边响起戚哟哟的声音,还听到一些咔咔嚓嚓的杂乱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同时感觉到嘴巴正被一个柔软的东西使劲捂着,使他张不开嘴。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漆黑,没有火光,更没有浓烟。

黑暗中戚哟哟正侧着半个身子俯在他身体上方,绝美的容颜距离他的脸庞只有半臂的距离,近到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戚哟哟口鼻喘息的热气扑打在脸颊上的酥麻感。而捂住他嘴巴的是戚哟哟柔软的小手,有股淡淡地清香,很好闻。

张小卒看着戚哟哟近在迟尺的靓丽脸庞,大脑快速恢复清醒,知道浓烟火海应该是一场噩梦,不过戚哟哟凝重的表情告诉他,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醒了吗?”戚哟哟看见张小卒睁开眼睛,立刻压低声音问道。凝重的表情露出一抹喜色,似乎张小卒的醒来让她惊喜。

张小卒想要开口回答,可是嘴巴还被戚哟哟小手堵着,只好投给戚哟哟一个肯定的眼神,同时轻嗯了声。

“嘘!”戚哟哟没有立刻松开张小卒的嘴巴,而是以右手食指挡在红唇前,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接着神色凝重地叮嘱道:“动作轻一点,不要弄出声响。等会不管看到什么,一定一定沉住气。”

张小卒又嗯了一声,戚哟哟这才松开他的嘴收回手。

张小卒轻手轻脚地翻身,双臂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先打量了眼四周,发现身下已经不是他之前睡觉的地方,而是到了山谷地势较高的一侧,他和戚哟哟正匍匐在一块青石后面。

他抬起头顺着戚哟哟的目光往谷内看去,这一看不禁愣了神。

天上无月,夜幕下的山谷一片漆黑,好在天上繁星璀璨,有淡淡星光洒落下来,张小卒视力极好,就着微弱的星光也能看得清楚。

只见山谷里一片忙碌的景象,每个人都在卖力的摆弄自己面前的一堆木柴和枯草,刚醒来时听见的咔咔嚓嚓声应该就是他们弄出来的。有人用干柴和枯草摆出一个大金元宝的形状,有人搭出一个椅子形状,有人整出一个木人,甚至有人摆出一柄大刀、一座院子、一口大锅——五花八门,什么形状都有。

若不是发现所有人都动作僵硬迟缓,且双目无神,没有焦距,好似在睁着眼睛梦游一般,处处透着诡异,张小卒一定会击掌而起,好好夸赞一番他们的手艺。

“他们这是怎么了?”张小卒后脊梁不由地窜起一股凉气,压低声音向戚哟哟问道。

戚哟哟应道:“他们中了鬼雾迷障,被鬼迷了心窍。还好我醒的及时,在鬼雾扑过来时带着你逃了出来,否则咱俩现在也和他们一样。”

张小卒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恐的表情,着急问道:“怎么救他们?!”

“看情况应该不用救。”戚哟哟微皱眉头道,见张小卒投来困惑的目光,她解释道:“你看,他们每个人都神态自然,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亦或是痛苦难受的反应,想必迷惑他们的并非恶鬼,只要等到鸡鸣报晓鬼物离去,他们就会醒过来。”

“那万一是恶鬼呢?”张小卒不敢大意。

“你会驱鬼?”戚哟哟问道。

“不会。”张小卒道。

“那不就得了。”戚哟哟翻白眼道,“耐心等着吧,至少目前鬼物没有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若是冒然冲出去,万一激怒了鬼物,反而会害了他们。”

“嗯。”张小卒点点头,觉得戚哟哟说得有道理。

“话说,你丫睡得可真够死的,我捂着你的口鼻捂了半天才把你憋醒。”戚哟哟嘴角含笑道。

“——”张小卒一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被浓烟呛得无法呼吸的噩梦了,原来是拜这位姑奶奶所赐。他扭头看着戚哟哟勾起的好看嘴角,差点没忍住照着她的面门来一拳,可是想到一拳下去极可能遭到戚哟哟毁灭性打击,只能郁闷地长叹一口气。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张小卒的视线回到谷内,扫视着每一个人用木柴和枯草堆出来的东西,向身边的戚哟哟好奇问道。

“他们摆弄出来的玩意,应该是他们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戚哟哟猜测道,“你看赵全,他是个战斗狂,就摆了个大刀出来。那边那个,是个财迷,他就摆了个金元宝出来。那个整天把建功立业挂在嘴边,他就摆了把象征权位的椅子出来。还有那个,睡觉前还在向同僚夸赞他媳妇多么贤惠,所以他摆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媳妇。”

张小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在人群里找到了牛大娃的身影,他占了很大一块位置,用大量的木柴堆起一棵高高的大树。张小卒禁不住鼻头一酸,他知道那是老柳树。

呼——

山谷里突然平地起风,吹卷着枯草落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张小卒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感觉空气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而且那呜呜呜的风声端的刺耳,他感觉那并不是真的风声,而是鬼物的哭声。他不由地感到害怕,不想听,可声音偏偏往耳朵里硬钻。

“阴气突然加重这么多,似乎不太对劲。”戚哟哟感受着刺骨的阴风,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问张小卒:“你的入微心境能覆盖过去吗?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试一下能不能看到迷惑他们的鬼物,看看这只鬼想对他们做什么。”

咕噜——

张小卒突然使劲吞了口口水,声音之大引来戚哟哟的目光,问道:“你怎么了?”

其实目光甫一落在张小卒脸上,戚哟哟就知道张小卒出了问题,因为他的脸色不知何时没了血色,豆大的冷汗正从他的额头滑落,他的脸上和眼睛里全是惊恐的神色。

“若——若是看得见,该——该怎么对付它们?”张小卒出声问道,嗓音有些干哑,他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瞄向戚哟哟身后。

戚哟哟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浑身汗毛根根乍竖,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猫。这一瞬间,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因为张小卒的神色变化,所问问题,以及眼角余光看向的方向,都在明确地告诉她,张小卒看见鬼物了,而这个鬼物就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