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刚刚从制造局谈完今年送往南洋货物的具体数额的海商刘言回到家中,看着漆黑一片家中压低了声音喊道。

而今朝廷放开各国朝贡的贸易数额限制,海上行商虽因为鲛人作乱仍不便,但路上商路却已然畅通无阻,因此各个织造局今年的订单倍增,连带着他们这些和织造局合作的商队都忙了起来。

喊了两遍都无人回应,刘言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原本累的七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的他顿时警觉了起来。

“娘子!娘子!”

“叫什么叫!孩子们还睡不睡了!天天回到家不是吃就是睡……”

随着妻子絮絮叨叨的穿衣起夜的声音响起,看着面前一边抱怨自己回来太晚,一边给自己从竹筐中拿出两颗窝头的女人,刘言悬着的心才算是勉强放下。

刘言也不嫌弃,蘸着油碟几口一个快速吃尽,伸手便还想去拿,却被妻子抬手打落。

“家里面没粮了,这是给公婆和孩子们留到明天早上吃的!你要是都是吃了家里人明天吃什么去。”

看着面前妻子冷若冰霜的面容,刘言嘿嘿的干笑两声,知道妻子还是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上前便握住妻子的手,女人还想挣开,但看刘言神色着实可怜,又软下心来,不再挣扎。

刘言见此心中有了谱,说道。

“当今天子圣德,不忍见因为四方战乱,人们无家可归,饥民们卖儿卖女,让各地富户,宗室捐钱捐粮,帮着朝廷作赈灾,安顿灾民之用——”

“你倒是好心,我的刘大善人,流民可怜,你别忘了咱家还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家里存米今早都被伱捐出去了,要不是我之前和邻家的赵二姐之前挖野菜的时候弄了些窝头,明天咱们全家都要饿肚子——”

说着妻子抓着刘言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怎么那么命苦,嫁给了你这个夯货,弄得家里面一点吃的都没有……”

“莫哭莫哭,明日我去粮铺买些就是了……”

刘言将妻子拥入怀中,拍着妻子的肩膀,安慰道。

知道妻子是刀子嘴豆腐心,今早捐款的时候,泪眼汪汪的把自己的嫁妆都拿了出来换了银子给了岭南宣慰使司的马队们。

两人如今都已过四十,当然不是旁人忽悠两句,喊两句口号便傻傻掏钱捐款的傻小子了。

自己家时代为将,到了自己这才转行经商。

妻子也是出身香门

平日里各路牛鬼蛇神办的各种募捐款项,两人的态度都堪称冷漠。

这次之所以如此激动,大概是看着那些坐着驴车,奔赴西南的年轻士子的车队,听着州官宣读的天子言辞恳切,希望明廷上下精诚团结,共渡难关的诏,隐隐的感觉到,这次自己捐的每一分钱,大概真的能落到流民口中成为自己同胞救命的粮食。

而不是如往年一般塞进了某些贪官污吏,不法豪商的口袋,让其大吃大喝,继续肆无忌惮的欺上瞒下,掳掠民脂民膏。

如果自己的钱每一分真能帮助到自己的同胞,想必没有多少人能面对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民的苦难而无动于衷。

可惜,就像历朝历代所反复发生的那样,本应该救济孤寡贫弱的官方救济机构,唐朝的悲田院,宋朝的安济坊,元朝的众济院,明廷养济院,最后都成为了士族官吏敛财的工具。

上骗朝廷的拨款,下欺百姓捐钱捐粮。

弄到最后,明人们自知受骗,自然也就对这些所谓的“善举”冷眼旁观,再不肯多掏一分一毫了。

“唔……”

妻子泪眼汪汪的抬头,本已经结合二十余年的两人月光下对方,刘言眼中此时竟颇有几分徐娘半老,我见犹怜的韵味在其中。

眼见孩子们都已经睡下,刘言竟破天荒的来了兴致,将妻子拦腰抱起,就要朝里屋走去。

“你干嘛——”

妻子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