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冲他笑了下,“那……谢谢你了。”

“职责所在。没什么可谢的。”

“……”她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沉默。然后又听见他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什么?”

“这是绝密任务。出去以后,你得把这儿的所有人,这儿生过的事,都忘干净,这辈子都别再想起来。”他的语气很淡,“记清了没。”

阮念初垂着眸,不知怎么的,她捏护照的手指,用力到青筋都隐约浮现。最终平静地点点头,“嗯。”

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远离。

她抬眸,只依稀看见硝烟狼藉中大步远去的一个背影,轮廓模糊,拐个弯儿,就那样消失了踪影。

阮念初仰头看天,艳阳晴好,刺得她眯起了眼睛。获救了。这一天,距离她被绑架刚好过去二十一日。她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看见阳光。

真好。

唯一遗憾的是,她和那人相识一场,到最后,竟然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大概不会有再见的那天了吧。

她看着天空想。

再见。陌生人。

阮念初心下一沉,声音带着些微颤音,“……这句话,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承认了。”

厉腾嘴唇紧抿,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看。那眼神,像能在她脸上戳出几个窟窿。

短短几秒,无数念头从阮念初脑子里飞闪过去。她蹙眉,也朝他靠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问:“你是警察?”

厉腾却忽然笑起来,挑眉,“真当拍电影儿呢。”

“是不是?”她追问,同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找出破绽和蛛丝马迹。然而下一瞬,他便将视线移开了。

“不是。”

“真的不是?”

厉腾拿起手边的打火机,“噔”一声,火苗在黑夜中吞噬了烟。他抽着烟,语气冷淡而随意,“不是。”

话音刚落地,阮念初的眼睛就红了。她别过头,没再说什么,默默上床面朝里地躺好,手捂住嘴。

从厉腾的角度瞧上去,只能看见姑娘细弱的肩在无声抽动,幅度很小。

他眯了下眼睛,深吸一口,火星子直接从烟中间烧到烟屁股。

半刻,他随手把烟头丢出窗户,拿脚拨了拨地上的被单,铺平了,躺下。竹木屋外,月亮出来了,月光钻进屋子,一室简陋笼上清辉,竟也别有番美态。

厉腾曲起一条胳膊枕在后脑勺底下,半阖双眼,道:“我不是警察,很失望?”

床上的人没答话,一个没忍住,抽搭进满口凉气。

他听见了,没由来一阵烦躁,眉拧成川,极低地喊她名字:“阮念初。”

“抱歉。我现在不太想说话。”她开口就是夹带哭腔的鼻音,尽量平静。说完一扯被子,拉高蒙住整个头。

她被绑架已经整整二十天。这些日子,这人似乎总在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她变得敏感,神经,疑神疑鬼,精神几度崩溃。再这么下去,她怀疑自己可能撑不到离开这儿的那天。

她太累了,也太想家了。

这时,床底下的人却忽然又说了句话,嗓音轻而柔,仿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他问:“你是哪儿的人。”

阮念初迟疑数秒钟,还是回答:“云城。”

厉腾轻声,“说说看。”

她静默半刻,把被子拉低,续道,“云城是数一数二的达城市,人口量大,经济繁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太高,雾霾也比较严重……”

厉腾遥望窗外的夜,不语。听她说着,那片万里河山仿佛也逐一涌入脑海,南,北,高山,长河,灰蓝色的天空,明黄的土地……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下。四年了。在这边待得太久,他几乎快忘记故乡土地的颜色。

阮念初说了很多。云城的地理,环境,气候,特色小吃……能想到的,她几乎都拎出来说了一遍。她想,大概只有身处绝境的人才懂得,世上最振奋人心的事,无外乎两样。

一是幻想未来,二是回忆美好。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两人一个听,一个讲,时间仿佛有刹那静止。

回忆完云城,阮念初心情平复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些:“你呢。”

“什么。”

“你是哪儿的人。”

厉腾静了静,答道:“嶂北。”

这个地名,相当的陌生。加上阮念初地理奇差,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也没记起是哪儿。只好又问:“在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