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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寨真的很大,一路绕出去,阮念初花了将近二十分钟,险些迷路。期间,她躲开了两名持枪巡逻的童子军。

外面丛林茂密,树叶枝干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挡去大片阳光,闷热的空气传出虫鸣鸟叫。

阮念初头也不回地跑进去。

这个地方,她从没有来过,自然不识路,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小腿被什么扎了下,她皱眉,低头一看,是自己不小心绊倒了荆棘。

阮念初没有停,忍痛继续。

然而就在这时候,背后冷不丁响起个声音,沉沉的,音色极低,“还有半米进入地雷区。再走一步,谁都救不了你。”

“……”阮念初眸光跳了下。中,字正腔圆的中。她回头,一个高大人影背逆光,懒散倚着一棵树的树干,盯着她,眸色未明。

诧异瞬间盖过恐慌,她惊疑不定,“……你居然会说中?”不对,他的中音太过标准,于是又冲口而出:“你是中国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厉腾很冷静,“重要的是,只有跟着我,你才能活下来。”

七月。阮念初到柬埔寨的第三日,天气晴,室外温度高达三十六摄氏度。雨季炎炎,酷暑闷热。

她是来支教的。

在金边市郊的一处小乡村,对象是数名十来岁的留守儿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样,这里贫穷,青壮年大多选择外出务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条件也差,整个村子只找得出一个初中化的老师。因此,支教团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村民们都很高兴。

乡村小学一共三十几个学生,小的六岁,大的十五,不分年级都挤在一个班。阮念初负责教英语,偶尔的时候,也会教学生们唱唱歌。她性格柔婉,孩子们见这位中国老师漂亮又亲切,都很喜欢她。

一堂英语课不长,没多久便结束。

阮念初给学生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场。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块空旷的泥巴地,四面土墙残破,被日头晒得干裂。有人老远就跟她打招呼,挥着手,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们一眼。那群人大约四五个,有男有女,肤色各异,都和她一样,是heLLBRIdge团队的支教学生。来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冲几人笑笑,走过去,用英语随口问,“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同时摸出手机,里面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复习雅思考试的习题。

这时,一个非洲男生大喇喇地用英语说:“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露营,捉捉鱼捉捉虾,烤河鲜吃。阮,反正晚上也闲,一起来吧。”

不知是不是天意,支教的村落,刚好位于湄公河和洞里萨湖之间的三角洲地带,水质不错,肥美的鱼虾肉眼可见。

阮念初想了下刚才那条微信,两相比较,笑眯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好呀。”

其实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都一般。

论智力,她只是中等,论勤奋,她沾不上边。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脸蛋美,声带好。高中老师曾为她焦头烂额,说她太懒,这样下去别说重本,连上线都困难,建议阮父阮母送阮念初去学声乐,走艺体特长生路线考大学。

阮父阮母正愁得揪头,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会放过。

后来,阮念初便成了某一流院校的艺体生。虽然专业分得不太好,但她依然开心。她自幼便对自己的人生期望不大,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惊喜。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家里规划的“大学毕业出国深造”,阮念初左耳进,右耳出。阮父阮母拿这女儿没办法,趁暑假,赶紧给她报了个雅思班。阮念初不想去,索性就加入了heLLBRIdge来柬埔寨支教。

她觉得,人生嘛,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好。

自己这学渣,根本不是当高材生的料。让她出国献爱心,可比让她出国念靠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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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小学的学生都是走读,下午一放学,小而破的校园便空荡冷清。

一群来支教的学生难得闲暇,抄起渔网和烤架便往外跑,一路打打闹闹谈笑风生。阮念初和住同屋的黑人姑娘走在最后,手里拎了些烤肉用的佐料和竹签。

室友叫莉拉。她拍拍手,兴高采烈地道:“知道吗阮,我从来没和朋友们在河边烤过鱼,那一定很有意思!”

阮念初见她这样子,起了玩心,于是微眯眼睛,压低声音吓她:“喂。金边市可是有内乱的,这儿又是著名的湄公河流域。你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莉拉怵,“……不会的吧。”

她瞬间噗嗤一声笑出来,“胆子真小。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