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五前尘血路难回味春日消得赠苏香(上)(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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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遂摇着船,趁着雨小两人赶紧划过太液池,回到了岸边。一路葶苈都没有说话。人往往能欣然的接受自己第一眼看的事物,却很难接受真相。1t;gt;
正统是什么?自己曾经以为皇权至高无上,代表着独一而不可侵犯,可谁曾想,这“赤血党”的真相却让自己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愚顽。1t;gt;
一路默然而行,雨滴如锤,瓦当如罄,噼啪作响,此起彼伏。甘遂举着衣服想要挡着那些肆无忌惮砸落的雨滴。可葶苈却是不愿进到那衣服里,只是骨子失神的在雨中拖着步子行走着,任由雨滴拍在自己早已湿透的衣服上,雨水就这么顺着袖脚尖滴落下来。1t;gt;
自己所做之事,并非白璧无垢,曾经以为皇权即是正义,那是天下恒定不变之真理,而如今自己却如一个虎背上的伥鬼。1t;gt;
甘遂拦住了葶苈的去路,把他拽到了那一方衣服下,两人缓步走回了住处。甘遂去太乐令的小厨房烧水灌满了木桶看着葶苈泡完了澡祛除了寒气,又熬了一碗姜汤,葶苈搭着被子双腿蜷曲的坐在踏上,手中捧着那碗姜汤。1t;gt;
幸好两人回来的快,还没等甘遂泡好澡出来,窗外就已风雨又做,直把窗户上的明纸吹的呼呼而响,几扇没合上的窗户被硬生生的吹落了撑窗棍,葶苈下了榻走到窗边,想把窗户合起来。可是那雨点又是毫无预兆的就吹落进来,世界上,哪里又不透风的墙呢。1t;gt;
那个平日励精图治,时而威严、时而感伤、时而疯狂、时而沮丧、时而风趣的帝王究竟是自己所见的镜花水月,还是赵太后偏执了呢?1t;gt;
这晚,辗转难眠。不知道是因为风急雨骤,还是因为心潮奔涌。1t;gt;
一大早,皇上的内宦便来传话,说皇帝让葶苈去上林苑东南角的身毒苑一聚。前次伩言榭内的事,如果只是让葶苈觉得尴尬,昨日李钰的故事着实让葶苈为难,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皇帝呢。1t;gt;
甘遂只道他是在介意那晚的事,便问那内宦:“敢问大人,是皇上单独一个人吗?”1t;gt;
“并不是,据说有真定王和少史一位宫外的朋友。”那内宦回答到。1t;gt;
宫外的朋友?哪一位呢?莫非是哥哥已经康复,带着玄玉进宫了?但是哥哥又怎么会和真定王一起?看来不想见也得一见了。1t;gt;
葶苈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便往身毒苑出了。1t;gt;
春意渐暮,但这精心培育的上林苑苗圃花信却未过,一茬接着一茬,承接不败,身毒苑是一个为了从身毒国进贡而来的奇花异草而单单辟成的园中之园。园子的正中是一间尖顶小殿,被竹竿基石悬空抬起,而屋顶尖耸,成斜面状,据说是身毒国的房屋样式,而身毒国由于闷热多雨,所以建筑物多是临空而起,为了避免地上的湿气反涌。而屋顶尖斜,多是因为排水。1t;gt;
葶苈到了园中,只见一大片自己叫不出名的花杂错培植着,那花大约一尺高,外形很像石蒜,花瓣虬曲反卷,花瓣间又有一些类似龙须的小花瓣旁逸斜出,所以花朵又比石蒜大出许多。开花分红白两色,没有什么香味,但是最奇的,就是花似乎都长在光秃秃的花茎上,没有叶片,反而是一些花已经凋谢的茎秆上开始抽出嫩绿的新芽。1t;gt;
循着花朵望去,只见那片花中间有一棵约莫需要两人环抱的树,样子有些像槐树,气根万绦垂下,枝叶繁茂葱茏,叶片大而宽成鹅羽状。枝干只见盛开着些许蜡质橙花,形似优昙,却少了一分神圣肃穆,多了一分沉郁智慧。1t;gt;
只见树干上斜靠着一个身着藤紫色长衣的人,那人面目俊美,正在透过枝叶洒下的荫荫斑驳中合衣浅眠,阖眼间,睫毛长密。而那人的膝上枕着一人,黑色暗线绘金翅玄鸟纹的常服铺散在身下的花丛中,手上是一卷竹简,闭眼轻寐间,眼皮下的眼珠也在微微颤动,仿佛梦里也在思索着什么难题。1t;gt;
是董贤和皇帝正在这棵葶苈叫不出名字的大树下午休,而皇上想是奏折竹简看的太过疲乏。1t;gt;
这样一个勤政的皇帝,真的会有人想要拉他下马吗?而他的皇位是真的来的如此血腥邪恶吗?1t;gt;
此时一个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葶苈回头一看,是庞秋然,今日的二哥已然是换了一把鹄羽折扇,洁白而高雅。1t;gt;
“皇上今早寅时不到便起身上朝了,完了又密会了丞相大人,想最近众人劳累了,所以并没有早早的叫我们。”庞秋然看着眼前一幕,是连日来难得的静谧。1t;gt;
“是因为你不曾深受其害!”昨日那风雨太液池里,李钰的一番话绕耳不绝。说到底除了那日伩言榭的失控,皇帝从来未曾对自己做过什么,甚至连一句重话也不曾有,谋略上,更可谓是言听计从。而自己为何会为了一些或许道听途说的莫须有的罪责而厌惧于他呢?1t;gt;
“你猜猜看,”庞秋然说着故作神秘的问葶苈,“是谁来了?”1t;gt;
来之前就听内宦说有一个故人进宫来了,所以皇帝安排他来相见,可是这位故人究竟是谁呢。1t;gt;
“是我哥哥复原了带着玄玉一同回来了么?”葶苈猜测到。1t;gt;
庞秋然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的一个花架,上面盘绕着鸭掌形叶片的花藤,而在繁密的叶片间垂下了一朵朵宛如吊钟般的白色喇叭形花朵,花蕊明黄可爱,只见花架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穿着水蓝色的衣服提着一个竹篮在小心翼翼的将那洁白的花朵一朵朵小心的扦插到竹篮中,正面朝上,朵朵整齐排列互不倾轧。而那人旁边的一方石垫上坐着一个穿着银灰色大氅的人。那人面冲葶苈,看起来有些大病初愈般的虚弱。嘴唇间毫无血色。很面生,以前并没有见过,如刀削一般的脸廓上是一对不大却眼神坚毅的眼睛。总体来讲看起来有些冷酷。而那对眼睛正在上下打量着葶苈。葶苈看到那人的侯王冠冕,行了个礼。那人微微点头。葶苈很少看到那么冷酷的眼神,只觉得目光如刃,看得自己全身冷。1t;gt;
“我正想着送给顾将军的礼物里少了这个,可是这个东西别的地方太难找了,还是你皇兄这里齐全。”那个声音很熟悉,那人说着转过头来看了旁边坐着的那人一眼。1t;gt;
“你喜欢就好,皇兄不会在乎几朵花的。只是刚才董公在我不好说,长冬和我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可是你知道…”那诸侯王模样的人转过头不再盯着葶苈,看着说话的人笑了,那眼神却温暖而略带几分别的神色,跟刚才丝毫不同,但话说了一半却没有在说下去。1t;gt;
那个摘花的人只是盯着他,目光里带着一点嗔,那嗔意刚刚好不多也不少,那诸侯王也便不再言语。1t;gt;
“大哥!”葶苈这时才看清了那人和腰间那个熟悉的薰球,看他们不在说话了才开口打断到。1t;gt;
循声回望,苏墨只见葶苈站在一蓬红绿相间的身毒葵旁,盈盈一笑却已然璨若白云:“老四!刚才还聊你呢,没想到皇上真把你叫来了!”1t;gt;
苏墨上前去拉了一把葶苈:“这身毒葵的味道最大了,虽然也有些清香,但是比较刺激,不要站久了沾在衣服上。”苏墨已然如往常一样,对香气香草颇为敏感。年近而立的他虽然和庞秋然相差不过几岁,但是心气却不大一样,感觉是更加无争的,到哪里去都是关注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是岁月如刀,他的脸上虽然多了一种成熟恬淡,却难掩日渐退去的青春,这恬淡无争,便是离合无常的岁月所酿的一壶酒,香气阵阵,虽然芳华不在,却日渐香醇。1t;gt;
“刚才还听皇上和大王说起二弟和你,你们真是好聪明,如果换了是我这样的事情是应付不来的。”苏墨把那篮子白花交给了旁边那个诸侯王。1t;gt;
“大哥自己有这么大的家业忙还忙不过来呢,哪能像我们这样没事儿就左思右想的。”1t;gt;
“那是我自己的家业,还不是陪学士读,”说着看了一眼那个诸侯王,“这个才是真老板呢。”1t;gt;
“我早就应该猜到的,这位应该是真定王殿下。”那位面色冷峻的,就是真定王,越人阁真正的老板,只比自己年长两岁。而真定国因为靠近大汉北疆,一向都是作为大汉对抗东胡和匈奴的第二道屏障和援兵驻地,所以真定国的兵员一贯都很充足。不过尚好,真定王的母亲和傅太太后有这远亲关系,所以一向和皇帝的关系都是亲厚的。1t;gt;
“对啊,我现在都还记得结拜那天四弟猜中我们身份的惊人眼力呢。大王,像四弟这样好智计的人真的少见。”虽然不是正式的介绍,但这样的介绍是说明苏墨和真定王的关系时很近的1t;gt;
葶苈上前去行了个正礼:“微臣见过大王,不知道大王前些日子肩头上的伤好些了吗?”1t;gt;
那真定王的面容复又恢复了冷峻,点了点头。1t;gt;
苏墨赶忙说:“大王肩头上金属的余毒还没清,不过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事的?”1t;gt;
“大哥,其实皇上有次已经偶然间说起过大王被行刺的事。那次皇上其实是去探视大王但是大哥没让见是吗?”葶苈问到,因为真定王的身体能否带兵决定了这次由谁来牵制王家在京畿附近的兵力。1t;gt;
苏墨笑了一下,面容有一闪而过的尴尬:“是啊,有些事情还是小心点好。毕竟少一个知道大王的行踪就越好。”大哥已经二十九了,整整比真定王大了十一岁,花若忘年,却是另一番细心关切。1t;gt;
“不过大哥是不是因为大王的身体不好,才跟着来的啊?”葶苈眼里苏墨除了生意和香和阁里各人的出路其他的事一般是不关心的。今天会来真是在意料之外。1t;gt;
苏墨笑着说到:“才不是呢,大王觉得身体好些了,又关心皇上,吵着要下床,我才不管这种人的死活,只是听说这身毒苑有些身毒国的香料,正好差一位香料,听说有就来了,没想到还这么多。”苏墨指着那一栏白色的花说到。1t;gt;
这一句没想到那真定王却突然脸红了,面容依然冷峻却红的像一颗石榴。1t;gt;
“这是什么呀,大哥,我都不认识,上都没看到过。”葶苈正想用手拿起那朵花被苏墨掐断的花萼部分。1t;gt;
苏墨一把抓住她的手并没有让葶苈接触到那汁子。说到:“这叫曼陀罗花,是身毒国才有的,这花很美吧,洁白无瑕,可是,它通体上下,都是有毒的,特别是这花和根,一点点就可以毒死人。”葶苈没有想到,这并不鲜艳却美丽的花,却如此的危险。1t;gt;
苏墨接着说到:“大多香料都有毒性就跟药材一样,如若君臣配伍不宜,光是嗅也能嗅死人。而这样的危险却掩藏在阵阵幽香和高雅外表之下才是最可怕的。”1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