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进六一片丹心化陈碧千里莽海使珠遗（渐）(第1/2页)

“葶苈——你到石壁的外面等我，呆会再进来给皇上熏香排浊。”陈见月声音淡然，这行动却让葶苈不明就里。但陈见月有此举动必然是有原因，信人不疑，既然已经求了这个人，便相信他。1t;gt;

点了点头，转身到了石壁后，耳朵却愈的注意起皇帝与陈见月的对话起来。1t;gt;

“你，先进去吧。”只听皇帝这一句似乎是对北珠说的，隔了一会儿，皇帝的语气变的有些奇怪，“你还记得？”1t;gt;

而这一句应该是对见月说的了，只听他回到语气中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温暖：“怎么会忘，那一年的上巳节，就是皇上的一瓢水，让微臣结识了还是太子的皇上，只记得灵明渠边柳絮微雨，可是大家还是没有忘记去过节。”1t;gt;

上巳节的一瓢水，原来也曾经浇透过陈见月，不知这宫里何时来的规矩，上巳节时的水仿佛就成了一种温柔的示好，滋润了人与人之间最微妙的关系，让它得以萌芽，就如同当日君臣间的一瓢水，让陈见月爱上了这个人，也让葶苈和皇帝的走的近了起来。1t;gt;

“不生我的气了？”皇帝这一句话，隔着石壁听来，带着一种蚀骨的温柔。1t;gt;

“从来就不敢。”1t;gt;

“不老实！说不敢，但是又不说没有，其实你心里还是怨恨朕的吧？”1t;gt;

“皇上给我一瓢水，给了葶苈一瓢水。葶苈可以和皇上出生入死，韩宗平可以替皇上喝下毒酒，我没有这样的福气，只有愧疚，哪里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委屈就生皇上的气呢？”1t;gt;

“宗平……到底是朕欠了他的。来，过来擦擦别着凉了，”皇帝支开了北珠之后，此刻正想要重新撩起陈见月心中那尘封已久的芙蓉帐，“难道还要朕给你擦？”1t;gt;

韩宗平，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到此时才有了一点脉络，只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和赵太后有关，却又怎么会帮皇帝喝下毒酒？却又怎么会留下那样的遗言。1t;gt;

“不可以吗？做人都是执着的，正如同宗平当日撑着，也要回到鸿胪寺，才肯让自己毒。绝对不留给皇上一点后患。”陈见月答的缓慢，却字字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真情，以至于石壁后的葶苈都心觉几分动容。1t;gt;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皇帝道：“你啊！过来，这么大个人了，快三十了吧，也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1t;gt;

“一个人怎么自己爱惜自己呢。当年跟皇上在褚云观合我们的八字，皇上是水命，我是木命，木遇水则生，离水则死…可水却可以离开木。花不是只有这一朵，南木也非这一株，是吗？”1t;gt;

“每个人都是特别的。见月就是见月，何必妄自菲薄，没人能替代你的位置，就如同朕从没有帮谁擦过水，连小贤也没有，来你过来。”1t;gt;

过了良久，葶苈只听到皇帝一声有些惊讶的话语：“这个…你居然还留着。”1t;gt;

陈见月久久沉默没有说话，只听皇帝接着道：“这个签囊还那么新…我记得原来的不是这个花纹…”1t;gt;

“难为皇上还记得，那个已经褪色了，若是像今天这样，还是那个签囊，那我是万万不敢泼水下去的，不然里面的签就看不清了。都说衣不如新。这签囊也是一样。”1t;gt;

听到此处，葶苈不禁想给陈见月叫好，果然陈见月对皇帝的了解是自己比不上的，短短的几句话，都在让这个多疑且反复薄信但又时时缅怀前情的皇帝回忆着他们的过往，又堆叠着皇帝对陈见月的体恤与愧疚。爱与不爱并不是能否从一个人身上求索的资本，这一点陈见月很明白，所以这经年的惭愧与亏欠，恰好成了他之后任何要求最好的伏笔。那么接下来的重点，便是那签了。1t;gt;

“葶苈你进来吧。我需要你帮我熏香。”听到陈见月叫自己葶苈已然是明白了陈见月的用意，话到嘴边，当然不能不说，只是最好别让一个人把话说完。1t;gt;

绕过石壁，走上了石板桥，看到的自是自己想象中的一幕，陈见月正在帮皇帝准备着熏香用的倒流香炉以及宁神的老山檀，以及一些草药萃取的汁子和银针，而皇帝则丝毫不出意外的看着那个签囊。1t;gt;

“皇上赎罪。”葶苈还没走到二人跟前，就先是请了个罪，语气有些调皮。1t;gt;

“哟！这可奇了，咱们王掾使多要强的人啊，怎么才一进来就犯错了，最难的是自己还认了？”皇帝有些拿着签囊的手指着葶苈笑着说，一边回头看了看见月。1t;gt;

“那是因为这个错是在石壁外面犯的。”1t;gt;

“你说说何错之有？”1t;gt;

“错在不该顺着风啊，就这么不小心听到了皇上和陈太医的话。说到这衣不如新，下半句应该是‘人不如旧’吧？只是不知道皇上是觉得新好啊还是旧好。”说着葶苈拿起那老山檀做的药香粒，用诊箱中的火折子点了，那香是上好的刹那间，就生出了不少的烟，袅袅烟雾垂直向下。这点的香粒被葶苈放到了那香炉上。1t;gt;

香炉是用陶做成莲叶环拱，高低交错的样式，药粒下端缓缓渗透出的药烟如同瀑布一般，从顶端直直的流下，汇入最小一片的叶子的当中的凹槽中，然后从陶荷的尖端流向了稍微大一点的中层陶叶中，这么经过几层，最后再香炉下端的最大的一片叶子中汇成一团云海，不断的翻腾升散，淡淡的飘入空中，那香味伴着倒流香独特的烟气浸透了整个帷幔包裹下的石亭。1t;gt;

皇帝解开浴袍的上衣，却没有立刻躺下，反而是打开了签囊拿出了里面的签，仔细的展开，看着，柔慢地说道：“人当然和这签一样是旧的好，若这签不是褚云观的那个，那便不会值得寡人惦记了。‘商纣王引火摘星楼，周王惜花木命人’果然还是那句话。”1t;gt;

“好准的卦，我也想去求一签了。”葶苈一边用灯火炙烤着银针，而见月则是把那些萃取出来的植物汁子涂在了皇帝的背上，又拿出了一些草药用嘴巴咀嚼了放在一个小窑杯中，加了一些白酒进去调开了涂抹在皇帝背后的几个穴位，似乎是量不够，嘴巴仍不停的咀嚼着。然后接过葶苈递过来的针，准确的刺入了肩贞穴。1t;gt;

“呃…”皇帝的嘴里出了一阵轻呻，然后笑着问到：“怎么就准了？机灵鬼儿寡人倒要听听你怎么解这个签。”1t;gt;

“皇上据说商纣王在武王姬攻陷朝歌的时候，就自己走上了摘星楼，然后用木柴堆火点，自焚殉国。”1t;gt;

“怎么，你是说今日在山神庙的遭遇？胆子不小啊，把寡人比成纣王。寡人那么昏庸吗？”皇帝故意装作有些生气。1t;gt;

“皇上会措意了，这引火烧楼嘛，说的没错，但是这个纣王明显指的不是大王，引火是自焚的，今日谁一把火却成就了皇上的亲卫，又分了长乐宫的权呢？一般来说签的上半句说劫，下半句说怎么化解，周王惜花木命人，传说周王姬昌一生中的得意之功便是化解了虞芮两国的纷争，芮国当时实力相对弱小，自比为蕊，说的应该是这个典故，王调节两国纷争立威呈祥，后诸国归心，逢凶化吉，自立为王。见月是木命，才被皇上垂怜平反，这一火一木，今日看来不都准了吗？看来今日皇上能逃离火海，可能功不在微臣的以火攻火，而是在这痴心木命人的彻夜祝祷上呢。”1t;gt;

一番话说的陈见月心里又惊又喜，二人相识不久，没想过竟然有这样的默契。1t;gt;

“怎么？你今天去太常寺祈福了？”皇帝转头问道。1t;gt;

陈见月嘴里咀嚼着，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点了点头。1t;gt;

“怪不得，这签的后面有一句墨迹未干，我刚才还疑心是你们两个合着要求我办什么事儿呢。”好险，果然皇帝的心中自是有一杆秤的。1t;gt;

见月将那药泥拢到口中的一侧，说道：“今日听说了，心里一直放心不下，然后才去了，皇上不喜欢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后来微臣问太常要怎么化解，太常才写了这两句。”1t;gt;

二人这么一唱一和彻底引起了皇帝对这事儿的兴趣，只见皇帝看着那末尾的两句吟诵着：“火炼龙鳞金生水，木困双犬火化灰，北则水金固木生而火灭。朕本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听你这么一说起，倒是觉得这《周易》有时玄之又玄，难以道破，却天机深藏，太常是怎么解的？”1t;gt;

陈见月回道：“火炼龙鳞，太常说是从纣王引火一句推算而出，说皇上今日的火劫，是注定的，但不会有大碍，因为有金自会生水，利了皇上。”1t;gt;

“那下半句呢？”皇帝看到木困两字似乎有些担心。1t;gt;

“这是太常解了微臣最近的梦境，并不是什么大事儿。”1t;gt;

“原来这攻不在葶苈，也不在见月，竟然是有一个金命的人在襄助朕啊。”1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