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看着神情已经严肃起来的绿梅,“这些话,出我口,入你耳。”

绿梅神情更加严肃了,不停的点头,“姑娘放心,我懂,听过就烂在肚子里,就当我什么也没听见。”

“嗯,一会儿我让大海送你去一趟上元县,到了上元县,你去找一个姓,叫涛的人。”李桐顿了顿,好象很努力的在回想什么,“等等,知道他叫涛的人只怕不多,都叫他二爷,你就找二爷,反正这个人很好认,三十……应该是三十来岁了。”

李桐努力回想着头一次见到二爷的情形,那时候,她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说三十差不多,说五十好象也行。现在应该三十来岁,是她的推测。

二爷从来不过生日,他只有一个姐姐,是五十四岁那年过世的,那一年姜焕璋过四十整寿,她记得听二爷提过一次,姐姐比他大三岁。

“不过他长得丑,显老,看面相,只怕看不出年纪,就算不看面相,也好认,他左腿有点瘸,走路的时候,左脚踩出去,一定要顿了顿,好象试一试稳不稳,然后再迈右脚,不过他走路倒不慢,他长的很难看,个子也很矮,跟你差不多高,可难看归难看,他要站在人群里,不管多少人,你一眼就能看到他,还有,二爷一双眼睛特别大,黑眼珠特别亮,亮的渗人。”

绿梅专注的听着李桐的描述,越听越心惊,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么个人?听姑娘这些话,姑娘不是知道,是亲眼见过,见过不只一次!

姑娘自从摔了那一跤,就变了……

姑娘这会儿说的这些话,这个样子,就算姑娘不交待,她也只敢烂在心里……

“这会儿,我也不太清楚到哪儿能找到他,不过,他有个姐姐,住在县学后巷,他姐夫姓李,你到了上元县,先悄悄打听到他姐姐,然后找个地方盯着,二爷只有这一个姐姐,跟他姐姐特别亲,你只要盯住他姐姐家,最多多盯几天,肯定能见到他,记着,到了上元县,只能找,千万不能到处打听,不能让人知道你在找二爷……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在找二爷。”

“好!那找到之后呢?我怎么跟他说?”绿梅压住心里的惊骇,镇静的问道、

姑娘的变化,就象变了一个人,只不过,不是变成别的人,姑娘还是姑娘,可姑娘又不是原来的姑娘……

这感觉,她从来没敢跟任何人提过,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姑娘肯定不是原来的姑娘了,可姑娘还是姑娘。

隐隐约约中,她觉得现在的姑娘比原来的姑娘好,现在的姑娘,让人觉得特别稳妥、特别可靠,原来那个姑娘,眼睛太瞎,总让她一颗心不怎么托底。

“找到他,跟他说,你家主人知道他人品学问都不一般,想请他进京教导一个学生……不能说学生,就说,请他进京辅助一位新科进士,再告诉他,你家主人家里有几个绝好的厨娘。”

“这位二爷讲究厨艺?”绿梅忍不住问了句。

“嗯,最爱口腹之欲,为了口好吃的,命都肯舍得一半。”李桐想着二爷,当初,为了侍候好这位二爷,她请遍了天下名厨,甚至想方设法,把张好手家那锅老汤也买了一半回来。

“好,我现在就走?”绿梅站起来。

“现在就去吧。”李桐看了眼天色,上元县离京城不远,离紫藤山庄更近,她们李家的车马都是上上之物,现在启程,天黑前肯定能到了。

“你回去收拾收拾,再找水莲拿二百两银子,大海那边,我让竹去吩咐,这一趟跟去的人越少越好,路上你自己照顾自己。有人问,就说我让你到上元县买点心吃。”

“好!”绿梅站起来,曲膝告退,回去收拾东西。

李桐叫了竹进来,吩咐她去找大海,让大海套车,送绿梅去上元县买点心。

王嫂子回到大厨房,亲自动手,现做了几匣子点心,慢吞吞吃了午饭,提上点心,奉命去看望吴嬷嬷。

王嫂子一去不回,顾姨娘等到天黑,也没能等到王嫂子的回话和她急着想要的房钥匙。

晚饭是两个粗使婆子送过来的,顺便捎了王嫂子一句话,她伤风了,不敢进府当差,怕传进来病气,连明天都得歇一天,后天进不进来,得看明天能不能好。

顾姨娘午饭后去了趟正院,和姨母的关系一定得缓和,可陈夫人还在气头上,指着她一通哭骂,根本没让她说出话来,出门时迎头碰上姜婉姜宁,又被姜宁甩了一巴掌,这会儿心情正难过低落,被王嫂子捎来的这句话,当场气了个眼泪汪汪。

这一天,姜焕璋回来的非常晚,满身酒气,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进了绥宁伯府,直奔清月院。

今天是他头一天到晋王府上做长史,他在官场上浸淫了几十年,副相也做了将近十年,一个长史,对他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一个上午,就把积了一长案的大小事务理的清清爽爽,又写了章程,定了规矩,这些,都是他做熟了的,易如反掌。

想着今天一天,晋王看向他的目光里那份越来越浓的赞赏和那份惊讶,姜焕璋心里舒服妥帖的如同三伏天吃冰碗。

一进清月院,姜焕璋扶着门框,皱起了眉头,清月院从院门口一起到垂花门,黑魆魆连个灯笼都没挂,进了垂花门,一样半只灯笼都没有,只有上房有一豆灯光闪的象鬼火。

姜焕璋掀帘进屋。

正坐在炕上,对着那豆灯光,一件件细看她所有家当的顾姨娘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怎么……”

“你这院子怎么还没收拾出来?你的丫头呢?我不是让你多挑几个丫头使唤?府里要是挑不出来,就让人牙子送人过来,这院子里,就你一个人?”

从进了绥宁伯府,特别是进了这个院子,姜焕璋有一种从繁华热闹、歌舞喧嚣中突然坠入破败寂然、老病灰沉之中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如背芒刺,极其不舒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