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中午,两人到了庆都县城,范进早已在城门口等着他们。

要想进入县试的考场,考生的担保人也必须要到场确认。前几日早就和范进约好本来说是一同来的,可范进却说他要早一天来县城,和几个相好的秀才叙旧,故而周致就和他相约今日在县城门口集合。

范进见到了周致,立即虎起那张老脸,道,“周致贤弟,你可真是沉得住气,此时才到。

哼!也亏得为兄早到了一日寻了一家客栈,真若是此时再随你去寻客栈,怕的是为兄要跟着你露宿街头,斯扫地喽!”

周致对范进还是相当了解的,他断然不会延误时辰,可没想到竟这般守时,不由的又是对范进心生几分感激。

跟着范进在一家距离考场颇近的客栈住下。范进所言不虚,庆都县虽说是北方的一个荒僻小县,可今年参加县试的儒童很多,到了此时小小的庆都县城里的客栈几乎都人满为患了。

此时正是大明中兴时期,贵武贱,很多人家早已开始重视读。尤其是那些家庭稍稍困苦一些的人家,因为以往的县试乌烟瘴气,很多凭借的是走门子送礼才能中第,可真有点儿才学穷困人家自然送不起厚礼,故而他们会数次落榜。

可今年知县大人要纠正考试的不良风气,让他们重拾了信心和希望,索性就又重新来应考了。

三人早早睡下,一夜无话,翌日寅时末起身。吃了些从家里带来的阁老饼和白面馍馍,周致在前面走,范进紧随其后,齐彦武则提着一个不大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笔墨砚台等一应物品走在最后,三人沿着庆都县城贯穿南北的大街直接朝北走,而后十字路口拐弯东行,直接去县学。

大明时期各地的县试考场并不规范,像是那些富庶的大县,尤其是江南风鼎盛的地方都专门建有县试的考棚,应考的考生有三两千人之多。而像是庆都县这样的贫穷小县则直接用县衙大堂或是县学学堂作为考场。

今年庆都县参加县试的儒童将近五百人,县学学堂容纳不下,索性在就在县学的大院里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大棚,也作为考场。

大棚虽是临时搭建,但建造的却也密不透风,相当温暖。从这里也可体现出知县陈光耀对考生们还是比较关心的。

三人来在县学门外,此时在县学的大门口早已站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很是杂乱。

晨曦初露,离进入考场的时间还早,三人索性就寻了一处稍稍安静的角落静静等候。

周致这才抬眼朝县学大门口看去,只是几日功夫县学大门显然经过了简单修整,刷满了朱红漆,在火红的朝阳映照下褶褶发光,很有些壮观和大气。

周致知道,今日的县学大门是被称之为“龙门”的。从这龙门进去,通过了县试,那便也算是鲤鱼跳龙门了。自己能行吗?能顺利通过县试,中了案首吗?

周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他相信一定能!

在县学门口外早已搭建起一个高台,知县陈光耀此时正在县丞杨童,主薄欧阳正,县学教谕曲任彬的陪同下端坐着。此时他表情严肃的正俯视着台下的众多儒童。

冤家路窄,杨金山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周致身前,他在周致眼前来回晃动着,显然是在引起周致的注意。

其实周致早已看到了他,不过并不理会他。这家伙显然居心不良,想在考试之前寻些周致的晦气,扰乱周致的心绪。

可眼见周致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不由得暗自憋气,忽而瞥见周致身后正提着小盒子的齐彦武。

齐彦武既作为周致的童,其实还担任着周致保镖的角色。齐彦武早已发现杨金山鬼鬼祟祟的像是寻事的模样,不过县太爷在不远处的台子上坐着,他显然又有些胆怯。齐彦武的一双虎目便紧紧盯着他,对他怒目而视。

“哎呦喂!一个乡下的野小子,乡巴佬还弄个童来,不就是个儒童吗?这架子倒是不小,难道真以为自己是曲星下凡,能过了县试吗?”杨金山实在憋不住了,便稍稍后退了几步,挑衅起来。

周致不说话,范进更是装作没看见,反正前几日早已教训了他,今日不是生事,教训他的时候,就需要强自忍住。

齐彦武却是骂道,“滚一边去,我家哥哥通过不能通过关你屁事!”

“哎呦,如何就不关本少爷的事了,本少爷就是看这小子带个童,牛逼哄哄的心里不舒服。怎么的?你一个童仆役也有资格说话吗?看本少爷不修理你!”

他说着话,朝身后站立的一个魁梧汉子使了个眼色,那魁梧汉子立时就上来朝齐彦武当胸一拳。

杨金山早已寻思今日要寻周致的晦气了,不过他可学的聪明了,特意带来一个恶奴帮凶。

齐彦武侧身闪过,却是利落的飞起一脚朝那恶奴踢了过去。恶奴猝不及防,根本就不曾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孩童有这样利落的身手和力气,登时来了个仰八叉。

“小武,人不可和狗斗!不用理他!”周致这才冷声道,随后拉起齐彦武和范进,阔步朝台下走去,扎入了人群。

对于杨金山这样的小角色,周致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今日和他这样的疯狗一般见识,那才是着了他的道呐。

杨金山万万没想到今日自己虽然没挨了揍,但手下的奴仆却被周致一个不起眼的童给揍了。不由的恶气陡升,却也不敢上前和周致殴斗,只能在周致身后痛声骂道,“狂妄!哼!有你周致小子不狂妄的时候!”

他这样骂咧咧的显然是要吸引更多人的注意,让周致的心情更加杂乱。不过就在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台上的一名差役高声喊道,“诸位考生,县试点名开始!”

随后就高声念出一人的姓名。

念过之后,就有一名秀才当即出来说明人和名字同属一人,无误。

周致看罢,暗暗道,此时虽没有摄像技术,没有相片,但这样的办法也算是很聪明,很能防止假冒顶替了。因为那担保人是秀才,曲任彬就坐在台上,他对那秀才是认识的。秀才说了无误之后,还要再次签字画押。

被点过名确认身份无误的儒童便去门口领取考卷,然后进入门房搜检。

周致的名字显然靠前,很快就被点到,范进则站出来又一次担保,而后周致领了考卷,进入门房脱掉全身衣服搜检,非常严格。

周致自然不会夹带任何东西,从门房顺利出来后,看了一下考卷,上面是丁巳北号乙戌座。

此时还没有阿拉伯数字,考号是相当繁琐麻烦的。

进入县学堂寻到了座位,周致将笔墨砚台还有一些吃食放在桌上,开始闭目养神。

可就在刚刚闭上眼睛,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周致贤弟,进来的好快,我俩座位离着不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