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惜啊……

温和又清润的嗓音。

好听得像是上天赐予的一场美梦。

于是陆锦惜真的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刀剑,有山峦,有她,有那个神秘的男人,甚至有穿着银铠的方少行,还有……

满身是血的顾觉非。

一时是滚落在地的剧痛,一时是旧伤复发的眩晕;一时是急声唤着她的方少行,一时又是在她世界里坠落的顾觉非……

冗长又纷乱。

是一场噩梦,长得像是已经度过了一生一世。

梦醒时,陆锦惜睁开了眼。

屋子里有淡淡的、已经变得幽微的檀香气息,身下是熟悉的绵软床榻,头顶上则是熟悉而精致的缠枝莲帐顶……

是将军府,是她的屋子。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她以为自己是真的只做了一场噩梦:她从没有去过保定,回程也不曾遇劫,那么顾觉非自然也没有犯险来救她……

只是下一刻,这般气泡似的幻梦便被打破了。

端着一碗药从旁边走过来的青雀,一下看见了睁开眼的她,那一双眼底顿时晕染开一点带着泪意的惊喜:“夫人,夫人醒了!”

于是屋里屋外,一大群人簇拥了上来。

陆锦惜的眼前,顿时全是脑袋。

她尚在空茫之间,一眼扫过去,除了青雀之外,还看见了白鹭,看见了其他的丫鬟,也看见了泪眼汪汪的薛明琅、薛明璃和薛迟,还有旁边沉默立着的薛廷之……

“娘亲,你醒了。”

“娘亲……”

他们都极为担忧又极为惊喜地看着她,可这一刻,陆锦惜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竟抬不起手去安慰他们半分,更不想说一句话。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就这么躺着,也不动一下。

无疑,这是一种出奇的、近乎于厌世的冷淡。

众人一下察觉出来了。

不管是宫里来的太医,还是回生堂的鬼手张,都交代过,夫人若是醒来,需要的是静养。

于是青雀忙含着泪,先劝众人回去休息。

几个小孩儿虽不大愿意,可这屋子里兵荒马乱的,嬷嬷们也不可能让他们留在这里,好说歹说给劝走了。

薛廷之在旁边看了她半晌,最终也走了。

从始至终,陆锦惜那恍惚的目光,都没有往他们的身上落一眼。

“夫人,您醒了就好,先喝点药吧。”

青雀眼眶的都还红红的,人也瘦削了不少,看上去有一种形销骨立的憔悴。

一旁的白鹭也小脸惨白,眼见陆锦惜不大动弹,便伸出手来,与旁边的丫鬟一道扶她靠在引枕上。

直到这时候,她目光才转动了几分。

然后又眨了眨眼,看向了她们。

那样的眼神,不知今夕何夕,透着一点隐约的茫然,但很快就化作了一种说不出的沉凝。

像是古井,像是深海。

陆锦惜没有喝药,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只问:“我昏迷了多久?”

“有四天多了。”

白鹭是不大藏得住情绪的,听她开口问这话,差点就没绷住哭出来。

此时正是黄昏。

天边的夕阳在沉落,醉醺醺的余晖洒落在院子内外,也将窗外摇曳的树影投入了窗内。

满室的安然平静。

陆锦惜的目光移了过去,注视着窗外那树影,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自己当日坠马前后的一幕一幕。

有轻微的眩晕和恍惚。

她又问:“那群山匪抓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