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不敢耽搁,当即让柳杏雨进门,很快别院的大门再次关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门房将柳杏雨带到自己的屋子,给她倒了杯热水,叮嘱道:“你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去喊雷管家过来。”

门房不放心,离开的时候还请一个护卫过来看着,这才步履匆匆地往另一个小院子跑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房带着雷子过来。

柳杏雨今天才见过雷子,对他有印象,当即给他行礼,“杏雨见过雷管家。”

雷子眉头微皱,特地放缓声音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要事?”

柳杏雨踌躇着看着门房,雷子意会,让门房先下去,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雷子这才说道:“可以说了吗?”

柳杏雨赶忙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交给雷子,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嘴唇哆嗦了一下,颤抖地说道:“今天晚上大伯娘去了我家,将这个药包交给我,一直蛊惑我给我娘报仇,她说让我明天偷偷跑到别院的灶屋,把药下在水瓮里,还说这是泻药,吃不死人的,我害怕,所以就过来找主母了。”

雷子一听,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柳杏雨都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杀气,吓得跪倒在地,雷子收敛了一些,同柳杏雨温和地说道:“好孩子,也算夫人没有白疼你,我现在带你去见夫人,你把刚刚的话再跟夫人说一遍,放心,只要你实话实说,有一说一,夫人肯定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得了雷子的保证柳杏雨总算镇定了一些。

两人来到云玥住的院子,里头的蜡烛刚刚点上,没一会儿春意便披着氅子出来,同雷子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朝柳杏雨说道:“跟我进来吧。”

柳杏雨踏进屋子才发现里头比外头要暖和许多,云玥坐在屏风后面,她也看不到脸,隐约能看出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等她行礼之后,春意给她搬来了一个凳子,柳杏雨乖乖地坐上去,依着雷子的吩咐将来意说了一边。

春意气得都精神了,接过柳杏雨的药包交给云玥。

屏风后面的云玥只披了一件加厚的大氅,看到药粉的时候眼睛眯了一下。

春意担心地问道:“夫人,这是什么?”

柳杏雨同样盯着屏风,心下忐忑不已。

半晌才听到云玥冷冷地说道:“这是砒霜!”

春意大怒,“夫人,那朱氏留不得!”

柳杏雨也被砒霜这两个字吓到,整个人好像抽魂了似的,直接愣在原地,摇着脑袋,嘴里无意识地低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云玥见柳杏雨好像被吓坏了,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本夫人不会针对,恰好因为你主动交代,本夫人还要好好奖励你一番,不过,有一点本夫人很好奇,你......真的不恨我吗?”

柳杏雨猛地抬眸,与云玥直视,只是中间隔着屏风,她也看不到云玥的神情,苦笑道:“夫人可能不知道我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爷爷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看我的时候都没有好脸色,有什么东西全都给弟弟,就算弟弟抢了别人的东西爷爷也不会说他半个不是,而我在家里就像不存在似的,至少在爷爷眼里,我就是不存在。

我爹好赌,脾气又不好,一个不顺心就会打我娘,有时候连我也一块儿打,而且他很少在家,一回来就是要钱,打人,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有时候甚至想着我要是没爹会不会更好过一些。

我娘呢,她算是家里对我最好的,但也只是跟爷爷和我爹相比,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始终都是她自己,她会对弟弟好也是因为弟弟是儿子,是她以后的依靠,家里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她还总想着怎么攒下私房钱,怎么算计婆家和娘家,对我们不管不顾,家里的活都是我在做,我饿了累了渴了,都不见她过问一句,所以我对她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说到这里,郭杏雨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到:“还有一件事我不曾对人说过,我爹死之前把我娘打了一顿,我娘浑身都是伤,我爹出去之后她就一直在床上躺着让我伺候,拿我出气。

那天外祖父外祖母上门,我娘起先很高兴,结果外祖父外祖母压根没有关心我娘的伤,反倒骂她没用,还跟我娘要钱,没一会儿我爹回来了,他们才说了没两句就动手了,那个时候我跟弟弟躲在屋子里,从窗子看得真真切切。

是我娘一直拉着我爹后退,然后把我爹拽倒磕在锄头上,我爹才死的,严格说起来,我娘才是杀我爹的凶手。”

云玥猛吸了一口冷气,震惊不已,连春意都是一脸错愕,两人显然没想到柳志军真正的死因竟然是这样。

春意皱眉,沉重地问道:“既然你知道你爹的死因,为什么在堂上不说出来?”

柳杏雨摇摇头,神色渐渐变得平静,“我若是说了我娘就要坐牢了,我们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娘了,虽然我娘对我们不怎么样,但那个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没了爹,没了爷爷,没了娘家,我娘就会关心我们,就会顾着这个家,但事实是我娘根本没想过要这个家。

自己的爹娘都被砍头了她还想着回娘家找弟弟妹妹,大年三十,人家一家都在团圆,而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冷冷清清,夫人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有多恨吗?

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我娘绝望了吧,所以即使她犯了错被三长老休了我和弟弟也没出面,那个时候我们姐弟俩就已经放弃我娘了。

可笑大伯娘却在这个时候过来跟我们说我娘多可怜,还要我们替她讨回公道,明明就是她自作自受才有今天的下场,怨得了谁?若说可怜那也是我跟弟弟比较可怜吧!”

柳杏雨泪流满面,神色却很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似的,看得春意都心酸不已,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却承受了这么多,她们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