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不听话,你叫我睡觉,我就醒着,你叫我醒着,我就睡觉,你叫我做好人,我就做坏人,你叫我不做贼,我就做大盗。你知道我是个不怕死的人,我要逼着你杀死我。”

“啊,顺子,你疯了!”柳三哥从床上坐起道。

同花顺子道:“三哥,我没疯。”

柳三哥道:“说,啥要求?”

同花顺子转身,跪在三哥跟前,连磕三个响头,道:“师父,受徒儿一拜。”

柳三哥道:“我当是啥要求呢,原来,你是想拜我为师啊,你可知道,我昆仑派规矩森严,若是作奸犯科,为非作歹,昆仑剑客均有权清理门户,轻则废掉武功,重则取其性命。”

同花顺子道:“我知道,我想学好本领,做一个侠客,象你一样伸张正义,除暴安良,扶危济困,救助孤儿。”

“救助孤儿?”柳三哥诧异道。

同花顺子低头沉思,道:“对,救助象我一样失去父母的孤儿,免得他们为了生计,沦为小偷,成了**混混。”

柳三哥笑道:“好,这个心愿好,真好。徒儿起来,不必多礼。”

同花顺子咧嘴一笑,道:“你收我为徒了?啊,师父?”

柳三哥道:“是。不过,我要给你取个名字,姓童,儿童的童,名顺子,往后就叫童顺子吧,同花顺子毕竟不象个人名呀。”

同花顺子大喜,道:“多谢师父,童顺子给你叩首了。”又趴在床上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一转身,坐在床上。

柳三哥道:“顺子,睡吧,明儿的道不好走,山高路险,冰雪封道,养足精神才能对付。”

“是。”同花顺子一骨碌在柳三哥身边躺下,他裹着光板子羊皮袄,一会儿,便打着呼噜,坠入梦乡。

柳三哥的睡眠却糟透了,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睡着。他心里牵挂着南不倒,眼里老是晃荡着南不倒的笑靥,耳边常响起南不倒的笑声,只要一静下来,无论是醒着还是在梦里,都一样。这些天,南不倒不在身边,觉得活着真没劲,每天的日子过得既乏味又漫长,明明是红日高照,晴空万里,在他眼里也成了阴霾密布,死气沉沉。

他明白,如今最重要的是疗伤,只有尽快恢复功力,才能救出南不倒。他强迫自己切断对南不倒的胡思乱想,服药后,调停气息,聚精会神,让昆仑九天混元真气在四肢百骸流转,唯有如此,功力才能恢复得快一点。

柳三哥的身体,具有超常的自我修复功能。今夜,他自忖功力只有四成,过了今夜,能恢复到五成,一般一天能恢复一成,只要功力恢复到七、八成,战胜白毛风就有把握了。

与白毛风、龙卷风已数度交手,对这两个对手的刀术套路,已牢记在心,如今,他在研磨自创一套新剑法,务必能在数招之内,出其不意地将对手钉死在剑下,免得到时候让他俩给跑了。如今,剑法已研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几个细节还需推敲……

天大亮,林中鸟雀噪睛,柳三哥推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同花顺子,师徒二人起来,跳下马车,三哥向同花顺子传授了昆仑功夫的基本心法,点拨了几招拳剑功夫,同花顺子颇为欣喜,牢记在心,比划演习了一会,便开始支锅做饭,溜马喂马,在马车底部的炉子里添加木炭。柳三哥则进马车歇息,稀饭做好了,端进马车,伺候师父用餐,一应杂务均由同花顺子办得井井有条,也不用三哥费心。三哥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打坐调息,养精蓄锐。

吃喝完毕,同花顺子便赶着马车向长白山进发,山高路险,冰雪塞途,又不认路,途中一应琐事歇脚打尖,问路赶车,全由同花顺子操办,山路越来越陡,有时,还要推车前行,同花顺子办得尽心尽力,根本不用三哥操心,三哥一心一意在车内调息运气,养精蓄锐。

也许是数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在路上,柳三哥竟睡着了,睡得又沉又香。

***

道士背着南不倒走出了迷魂谷,他气喘吁吁,对南极翁道:“太公,我走不动了,歇一会儿,行么?”

南海仙童恼道:“不行。”

南极翁道:“仙童,得,让小道士歇一会儿吧,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用,哪象我们年轻时,一口气奔走几十里,不带气喘的。”

众人挑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

道士问南极翁:“太公,你要去哪儿?”

南极翁道:“白河镇。”

“到了镇上,能放我走吗?”

“放你走,让你去报信,再来追杀老夫不成?不能,等到老夫离开白河镇后,就放你。”

“太公,小人哪敢啊,你放了小人,小人也不敢回庙了,回去肯定没命了,小人得远走高飞,找个地方藏起来,从此跟暗杀帮脱离关系,重新做人。太公,你住在镇上的哪家客栈呀?”

“不去镇上,去白河镇南郊。”

“南郊也没有客栈呀。”

“谁说我住在客栈里,不是客栈就不能住么?!镇上尽是白毛风的眼线,能住吗,到地头你就知道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南极翁斥道。

只歇息了片刻,南极翁拍拍屁股起来,对道士道:“背上不倒,上路。”

道士无奈,只得挣扎着起来,背起南不倒走人。心道:“这也叫歇脚啊。”却又不敢吱声。

南极翁已是一百余岁的耄耋老人,在夜色里,他扛着鹤杖,却依旧健步如飞,神采奕奕。

黑夜中,道士打头,南海仙童等人随后,一行人向白河镇南疾行,只听得咔嚓咔嚓,踩着冰雪行走的脚步声,在他们身后,神不知,鬼不觉,跟着野山猫二黑。

在白河镇南郊,大路西头有一道山坡,山坡上榛莽丛生,山坡后有一户农家,四五间低矮的土坯房,房后是一片高大青翠的美人松,周遭围着木栅栏,房上、木栅栏上复盖着厚厚的积雪,房檐下挂着干辣椒与包米棒子,窗户上贴着喜庆的窗花。这就是南极翁租住的农家,农家的主人是一对上了年纪,不问世事的夫妇,象许多农户一样,家里养着一头看家护院的大黄狗,若要避人耳目,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是上上之选,大路上的行人根本就看不到山坡后还有一户农家呢。

野山猫二黑看着南不到等人进了农家院子,才返身悄悄溜走了,它要去哪儿?没人搞得清。

南极翁等人一进院子,大黄狗便叫了起来,老农夫披上衣服,将房门打开一条缝,探出一个头来,见是房客回来了,便喝斥黄狗噤声,黄狗颇通人性,立时躲到门斗里去了,不再叫唤。

院内正房,是南极翁等人的下榻处。正房分为东西两间屋,东屋虽不高敞,却颇为宽畅,南海仙女点上油灯,众人在东屋落座,南极翁与南不倒坐在炕上,其余众人坐在凳子上。

南海仙童用炉钩撬开了炉子,立时,炉中的火舌呼呼叫着窜了上来,炉子旁堆着一堆煤,炉内的黑烟,通过红砖砌成的火墙烟道,从烟囱飘散开去,火墙散发的热量,可供东西两屋取暖之用。炉子旁有只水缸,水面上漂着只葫芦瓢,南海仙童用瓢勺了一杓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炉子上座着茶壶,壶内的水开始沸腾起来,南海仙女为南极翁与南不倒斟上茶,南极翁捧着茶杯,坐在暖暖的火炕上,喝了两口茶水,他的双颊一片陀红,双眼炯炯,直盯着坐在对面的道士,盯得道士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

南极翁道:“小道士,别怕,我不会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