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不倒道:“是不是阴间也有使银子打点方便的规矩?我身边没带钱呀,这可咋办?”

黄金鱼笑道:“哈,天下乌鸦一般黑,阴间阳间一个样,没钱可不行,咋办?想办法去。”

南不倒道:“银子我家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能不能欠一欠,日后再补,行不?”

黄金鱼道:“喔哟哟,还真有吹牛不怕穿帮的呢,老子要白银三万两。”

南不倒脱口道:“行呀,小意思。”

这对南不倒来说,还真是一笔何足道哉的小钱,只不过是她给富豪出诊一次的价,多数情况,不止这个数。

白条子眼睛一转,向她走近几步,问:“你家是干啥的?”

南不倒道:“不好意思,是,是行,行……”

南不倒说到这儿,一愣,不能说是行医的,那可要露馅,虽说是在阴间,弄不好,阴间也有一窝狼的人呢,阴阳一沟通,联起手来,怕是要吃亏,能不暴露身份,还是不暴露稳当,便结巴道:“是,是,是行……”

白条子厉声问:“是行医,对不?!”

南不倒道:“这是哪跟哪呀,老婆子字不识一个,咋行医呀,医行我,才差不多呢,是,是行走城乡,沿街要饭的。”

黄金鱼乐道:“这臭婆娘胆儿真大,穷成这个熊样,还敢吹,说我家银子有的是,你做梦吧你,一句话,老子认现钱,没现钱不干。”

南不倒道:“能不能先拍开我的穴道,我好自己去找奈何桥。”

白条子道:“不行,没现钱,不解穴。”

黄金鱼上前,一拉白条子胳膊,道:“白哥,看你顶真的,眼也斜了,这婆娘邪气,再跟这疯婆娘罗嗦,咱俩要疯,走,找个地方,喝酒去,小弟请客。”

他俩哈哈一乐,身子晃得几晃,消失在暗夜里。

南不倒定定神,见自己躺在果园里,昏迷中,隐约听其中一人说过,生了个儿子,不能杀人的话,也许,俩位恶煞,心血来潮,大发善心,故而,逃过一劫。

据说,鬼是没有脚的,看看自己的脚再说,她躺的地方,有些倾斜,虽动不了,头下脚上,见着脚了。好哇,看来我没死,只是穴道点住了,便试着用三哥教的解穴法,运气解穴,片刻,穴道解开,从地上一跃而起,收拾起地上的衣裤、长剑,装束完毕,展开轻功,向果园深处飞掠,去找果园中有暗道的那口水井,她相信金蝉子等人会去水井那儿找自己。

这回,她学乖了,再也不敢贴着树下奔跑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专拣果树的阴影里下脚。

天色微明,南不倒好不容易,在洼地的茅草蓬里,找到了水井,心里一阵高兴,想下井去看看,探头朝井内一瞅,却不见了井壁的铁梯,井内蛛网密布,可见,近来根本没人进出过,哎,显见得,此井并非是那口有暗道的井,也许,洼地草丛中的水井还有许多,一旦弄错,要想找到,不是件易事啊。

西山果园,又大又邪乎,向西望去,是一带乱山,来宝在哪儿?金蝉子他们在哪儿呢?南不倒坐在井口上,一时想不出个办法来。

好像听顺子说,附近有个刀茅庙,这庙的名字真古怪,金蝉子是个古怪的人,只有这么古怪的庙,才会修炼出这么个古怪的道士,好像刀茅庙也在蚕桑镇的西边,莫非是在果园尽头的那一带乱山里?

一个西山果园已经够乱了,去乱山找怪庙,想必更难,金蝉子好在路熟,带着众人跑得无影无踪,得,再难也得找,来宝一定饿坏了,得赶紧去喂奶呀。

南不倒起身,向着果园西边的山里走去。

她提气踮脚,行走得悄然无声,果园里,隔不多远,便有些行踪诡秘的人伏着,横眉竖目,瞪着贼眼,全是些练家子,看来果园内的明桩暗哨,还真不少,整个西山果园已在控制之中,这些人,是白道还是黑道呢?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不是好道,全是来逮自己的。

亏得南不倒处处谨慎,武功了得,在果园中绕来绕去,直到午间,方才安然绕出果园,进入山林。

山中树木茂盛,南不倒不敢掉以轻心,专拣荒僻无路处下脚,手足并用,在林莽中悄然穿行,边行边看,却不见有村舍庙宇,也不见有江湖汉子,她稍稍心安了些,心是安了,肚却饥了,饥肠辘辘,难受之极,只得摘些野果野菜充饥。

山风乍起,林涛阵阵,林涛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人语声,南不倒循声,悄悄靠近,但愿能找到山中人家,讨口饭吃,讨口水喝,怎么开口呢,实在有些难为情,转而一想,人家又不认识我,如今,我是个叫花婆,要饭才是我本分,有啥难为情的,只要饱了就好。

靠近了,见林中树下坐着两条汉子,正是夜间逮着自己的那两人,真所谓冤家路窄,又碰上了。

这回,透过树枝间隙,将这两个怪物,看得清清楚楚,一个脸黄似金,微胖,背着弓箭,自称为弟,另一个面白如纸,高瘦,腰间佩剑,大约就是“白哥”了。

黄脸人道:“白哥,听说刚才南海药仙的马车,在蚕桑镇郊外,被水道的人截住了,硬说车上藏着南不倒,龙长江要搜,南极翁不让,眼看要打起来,奇巧霸王鞭崔大安夫妇从此经过,经霸王鞭调停,南极翁说,要搜行,得打个赌,双方压上五万两银子的银票作赌注,交给霸王鞭崔大安,由崔大安作中人,龙长江可派一人上马车搜查,搜不出南不倒,银票就归南极翁,若搜出了南不倒,银票就归龙长江,并可将南不倒带回水道查问柳三哥下落,无论输赢,双方既已约定,便不得反悔,更不能无事生非,纠缠不清。于是,水道方派武当弟子玄武上马车搜查,玄武查了一通,未查出南不倒来,龙长江输了五万两银子,南极翁带了银票,骂骂咧咧的跟着崔大安走了。你说,龙长江晦气不?白白丢了五万两银子。”

白脸人道:“那算个啥,对龙长江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黄脸人道:“也是噢,其实,对南极翁来说,也只是个小数目,听说,他手中鹤杖里,藏着巨额银票,富可敌国,他妈的,跟他们一比,咱哥儿俩,真跟要饭的差不多。”

白脸人道:“比要饭的还不如!比啥比,人比人比死人,货比货只能扔,你小子安命吧,省得搔心。”

黄脸人道:“唉,在果园值守了一夜,一个清早,想消停会儿,喝杯酒都不行,又被头儿支到山里蹲坑来了。”

白脸人道:“在老妖狼手下做人,真没劲,老子真想一走了之,难不成看在赵公元帅孔方兄的面上,算啦。”

黄脸人道:“可不是咋的,要不是给的钱还行,打死老子也不干。”

白脸人道:“昨晚,上峰指令,柳三哥、南不倒及他们的同伙来了,让咱俩去果园蹲守,今儿,一个老早,却又指令说,南不倒扮成一个又穷又丑的老太婆,就在方圆二十里之内活动。让咱俩去山里蹲坑,一经发现,马上向帮主禀报。妈的,发个指令,也像老太婆撒尿,滴滴嗒嗒,一点不利索,靠,你就不能一口气把指令全说啦,连发号施令都不会,还想号令江湖,一统天下呢,依老子看,那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黄脸人道:“嘘,白哥,小心祸从口出。”

白脸人想想也是,伸长脖子,四下探看一番,噤声了。

南不倒听了,吃了一惊:也许,那个农家老二以为太爷将我救走了,逃走后,就去禀报龙长江,龙长江带着马队,追上了太爷,岂料,太爷在农家茅舍内没认出我来,管自走了,龙长江搜查了马车,自然没搜出人来。农家老二带着人,又到农家茅舍去找我,没找着,却找到了我的衣裤,知道我没卸装,索性变成丑婆娘,混迹江湖,偷偷跑啦,于是,他把这个情报又卖给了阴山一窝狼。

这个农家老二不简单哪,黑白两道通吃,两边都有他的人,看来,老龙头之死,跟这个老二脱不了干系。

黄脸人接着又道:“今早,接到头儿指令,小弟一愣,心想,昨夜,白哥‘海罗地网’打着的那个叫花婆,会不会就是南不倒哟。”

白脸人瞪他一眼,道:“别说啦,这话要传出去,老弟脖子上的吃饭家伙就得掉,老子也跟着倒霉,咱们已去树下看过了,丑婆娘早就跑没影啦,再说,要还在,真是南不倒,咱俩不是她对手,一个也跑不了。都怨你,要是老子将她杀了,这回听说是个丑婆娘,返回去,洗巴洗巴她的脸,兴许还真是呢。要不是,也心定,不后悔了。”

黄脸人道:“如果人头不在了呢?”

白脸人道:“你小子真会抬杠,跑开一会儿,怎会不在!”

黄脸人道:“白哥,那可不好说,要真是南不倒,那颗人头比黄金打的还值钱呢,背不住有人捷足先登,抢先一步,捡去领赏了;再说,果园里人迹罕至,也有可能,被野狗狐狸叼走了,上哪儿找去!”

白脸人道:“你小子真败兴,啥本事没有,就会瞎扯,说到头,这事就败在你手里。”

黄脸人道:“能怪我吗?”

“嘿,不怪你怪谁,莫非怪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