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呢,大嫂一付富态相,财大气粗,还在乎几个小钱呀,小人只是顺便问问,怕赶错了路,耽误了大嫂的事儿呀。”

“不耽误,即便耽误了,不怨你,行了吧。”

“既这么说,行,当然行啦。”

“小子,怎么那么多费话,其实,我要去的地儿不远,就是前面的落马坡。”钱胖子有点儿气恼了,捏着小嗓子骂道。

“哟,那可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坟地呀,一个老早去那儿,怪吓人的,大嫂,你可得加钱啦,小人自小儿就怕鬼。”

钱胖子道:“没用的东西,我一个妇道人家都不怕,独自一人,给我苦命的冤家上坟去,你一个年轻轻的大男人,怕啥怕呀,明摆着是讹人嘛,要加钱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兜圈子呀,简直不是男人。”

说到后来,想起自己男扮女装的事,钱胖子由不得“噗哧”一声,先自笑了。

车夫道:“大嫂,我怎敢讹你呀,不怕你笑话,这得怪我爷爷,从小给我讲鬼故事,什么山鬼呀,狐狸精呀,把我吓怕了,才落下这病根,天一黑,小人连门都不敢出。”

接着,车夫问:“咦,大嫂,又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怎么今儿去上坟呀?”

钱胖子道:“今儿是我死鬼男人的忌日,我得给他去烧点儿纸钱,不行吗!”

车夫笑道:“哪儿话,当然行啦,看来,大哥生前对大嫂挺好的,要不然,大嫂也不会如此上心了。”

钱胖子骂道:“好个屁,死鬼喝醉了,就翻脸不认人,打起老婆来可凶了,念他好歹已经死了,过去的事,也就算啦,再说烧的是纸钱,又不是真钱,烧就烧吧。”

车夫笑道:“大嫂真有意思,豁达大度,看得开,做人就得看开一点,别让自己过不去。”

他俩说着话,就到了落马坡山下,钱胖子让车夫在山下等着,自己跳下车,向山里快步走去,落马坡山深林密,坟茔累累,沿着小路,向左转过三个弯,右边的第三个坟头,有块歪斜的墓碑,上刻着:先夫劳公继豪之墓,碑前有两头石狮,一头雄狮,脚踏绣球,一头雌狮,怀里护着头小石狮,钱胖子心头一喜,看样子就是这儿了,他从包里掏出祭品,先点上香烛,摆上糕点水酒,象模象样跪拜一番,接着就焚烧纸钱,纸钱还未焚烧完毕,他已急不可耐走到雌狮跟前,将小石狮的尾巴一拧,小石狮便向一旁移开两寸,露出一个石函来,石函内有一张纸条,钱胖子展开阅读,看完后,便把纸条塞进嘴里,嚼碎了,吞进肚里,又将小石狮的尾巴一拧,小石狮便恢复了原状,将石函盖住了。

他在坟前坐了一会,便匆匆来到山下,打开车门,跳进车厢,道:“哟,冷得真邪乎,赶车的,走吧走吧,回城吧。”

“去哪儿?”

“天坛。”

“好喽。”

车夫马鞭儿一扬,赶车回城了。

原来,落马坡的劳继豪墓地,是西城汤老九与钱胖子约好的联络点,若要找他,可去墓地石狮石函中查看纸条,然后按纸条所示,去接头地点即可。

近午,到了天坛旁的龙桥集市,此处人流汇聚,摩肩接踵,小贩叫卖之声,此起彼落,钱胖子下了车,付了车费,管自挤进集市,他在集市转了一圈,来到一个打铁铺跟前,见一条紫脸大汉正在挥锤打铁,叮当叮当声,不绝于耳,铁砧上通红的铁块,火星飞溅,一个小伙子坐在矮凳上,呼吃呼吃地拉着风箱,炉子里的火舌,随着风箱声,一长一短地舔着铁砧上的铁块,钱胖子对大汉道:“大兄弟,掌柜的在家吗?”

紫脸大汉停了手中的铁锤,抹去额上的汗水,挥手示意道:“你问账房吧。”

在一旁的柜台后,坐着个络腮胡子,他身后的货架上摆放着各式日用铁器,那儿光线较暗,钱胖子刚才未曾留意,定睛一看,原来账房就是袁金锁,两人相对一笑,袁金锁道:“大姐,跟我来吧。”

袁金锁带着钱胖子穿过铁铺,进入一条狭长的甬道,少顷,来到一个院落,这儿十分安谧,阳光下,西城汤老九坐在一张安乐椅上喝茶抽烟,钱胖子道:“喔哟哟,真会享清福呀,小心,不要把福享尽喽。”

汤老九也不答理,脸一板,问:“身后有尾巴吗?”

钱胖子道:“哪能呢,就我这水平,还能把尾巴带来了?”

汤老九起身,对袁金锁道:“金锁,你去门前门后多照看照看,如今,风声紧,弄不好,会出人命。”

钱胖子道:“别紧张好不好,神经兮兮的。”

汤老九一脸不快,道:“钱兄,有话屋里谈。”

两人进屋,刚一落座,钱胖子就问:“买凶杀柳案有进展吗?”

汤老九道:“你又不是柳三哥,急啥呀?”

钱胖子道:“这事儿要总悬着,捕快就不会放过老子。”

汤老九道:“就是有证据了,怎么着,你去报给捕快吗?就不怕乔万全使坏,杀人灭口呀?”

“当然不能报给捕快呀,至少,我心中有底了。”

汤老九道:“你心中有底有屁用!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行了吧,钱兄,你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还不如不知道。”

钱胖子想想也是。

汤老九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钱胖子便将灌醉郎七,凌晨出走的事说了一遍,汤老九道:“坏了,你身后定有尾巴。”

“没有啊,我仔细察看过。”

“走,跟我走,要是给捕快拿住了,我汤老九的命也玩儿完了。”

正说着,甬道里传来叫喊声:“老大,快跑,捕快冲进来了。”

汤老九走到西墙边,伸手在一幅山水画后一摁,啪一声,一扇门打开了,里面有条地道,汤老九与钱胖子钻了进去,在地道内,汤老九又摁了一下地道壁上的开关,身后的门就自动关上了。

汤老九带着钱胖子在地道内奔走,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来到地道的尽头,没路了,汤老九点亮火折子,找到了开关,轻轻一拧,头顶的盖板掀开了,阳光斜射进来,爬出去一看,外面是一处废弃的花园,积雪复盖着杂草,亭台楼阁,破败不堪,其间只有几株松柏,长得郁郁葱葱,分外精神。

汤老九拉着钱胖子就走,来到街边,拦下一辆马车,钻了进去,催促车夫,往城北而去。

原来,钱胖子还真给捕快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