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济宁大奇,他是个见多识广之人,江湖上的迷药,奇出怪样,听得多了,唯独这味迷药,却从未听人说起过,若真有如此神效,确是御敌奇宝。

嘴上连声道谢,将丸药收入怀中,心中却不免有些将信将疑,转而一想,若两粒丸药,用完了咋办?

能拥有‘一声叹息’的药方,那该多好。

心道:机缘难得,我索性做个毒头,把药方买下,大不了是付假药,最多做铜钱不着罢了。

他道:“前辈,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老甲鱼眼露诡谲之色,像是看破了他心思,道:“你是不是想要药方?”

王济宁道:“正是,在下出重金购买。”

老甲鱼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重金那倒不必,老朽将方子送给你吧,百年修得同船渡,谁让咱俩有缘呢。”

老甲鱼在他破敝的板桌上,提笔铺纸,龙飞凤舞,顷刻间,将秘方写就,赠送给王济宁。

王济宁将秘方背诵得滚瓜烂熟后,随即付之一炬,他觉得,藏在心里的东西才是最保险的,不怕火烧水淹,贼偷盗抢。

说来可笑,身为盗首的他,竟也怕抢。

果不其然,三个月后,他在淮安,被人出卖,下在大牢里,等待秋后处斩。

被捕时,身上所携带的匕首银两金叶钻戒俱各抄没,幸亏他向捕头暗中塞了一枚沉甸甸的钻戒,当捕快从他怀中,搜出两枚丸药,要没收时,他道:“长官,两粒救心丸,可不能搜走啊,要是没药,咱这身子骨,说走就走啊。”

捕快道:“你还想活?!”

王济宁叹道:“哎,也是,恐怕等不到秋后,咱就挂,哎呀,长官说得对,不要了,横竖是个死,比死在刽子手刀下强多啦。”

王济宁正跟捕快念叨着,却被捕头听见了,过来数落捕快道:“把救心丸还他,秋后人没了,上头要人,向你要啊!”

捕快见顶头上司发话,虽心有不甘,却只得把药还给王济宁。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牢头禁子来死囚牢房送饭,王济宁“一声叹息”,将牢头禁子“叹”倒了,之后,从牢头禁子腰间取下钥匙、单刀,打开身上枷锁,剥下衣裤,自己穿戴齐整,腰佩单刀,扮成牢头禁子,前脚刚迈出牢门,又缩了回去,对喽,这个活口不能留,否则,“一声叹息”定会哄传江湖,一旦传开,此技废矣。

王济宁冷哼一声,拔出单刀,在牢头禁子脖颈,拉了一条血口,头也不回的走啦……

***

凡被“一声叹息”叹倒的活口,一个也不能留。

瘸腿狼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从骨子里,他不信任何人,人这个东西,太会变啦,你根本猜不透,他下一着会出车还是打炮,一个不当心,就会被对方将死,不是当头一炮闷死,就是被连环马锁死,连解招都没。

那帮主呢?

帮主躺在车内地板上,车厢内灯光昏暗,也许,根本没见着柳三哥是怎么倒下的,我随便编个故事,就能对付过去。

对啦,不能让柳三哥活着,若他开口一说,帮主听到了,事后,闲谈间将“一声叹息”漏了出去,此技休矣。

像此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例子,实在太多啦。

往往是,你越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在江湖上,传得还越快,你越想让人知道的事,传得却越慢,甚至,压根儿就不传,让人气死。

“一声叹息”之所以厉害,就在于天下人懵然无知,世间竟有如此奇特迷药,因而,方能在其毫无戒备之际,轻松偷袭得逞;若人得知,此技功效又只在四尺之内,根本就难有作为。

一会儿,打开车门,干脆将柳三哥做掉算啦,别画蛇添足,勉得他开口生事,节外生枝。

瘸腿狼王济宁一拽车门,里边锁上了,拉不动。

他拉一下车窗,车窗是移窗,里边扣上了,也拉不动。

在马车周遭转了一圈,见四面的四扇移窗,全关闭得严丝密缝,根本打不开。

咦,刚才四扇窗还都留着条缝呢,怎么,一下子全关上啦?

是柳三哥关的?

不可能!

老子看着他倒下的呀,瘸腿狼王济宁相信自己的眼光,柳三哥不像是装的,倒下时额头磕在窗棂上,实饼饼的一声“拓”,听动静,不起包,也得开口子。

不是柳三哥,那会是谁呢?

是神弹子雷公道长?

他被老子点穴啦,莫非他内力精纯,又服了柳三哥的一粒丸药,暗运真气,假借丸药神力,竟将穴道冲开了?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正当瘸腿狼对着车门发愣时,“砰”一声,车门打开,车内灯光明亮,只见雷公道长,坐在后座上,左手揪着老妖狼头发,右手握着一把匕首,架在老妖狼脖子上,厉声道:“瘸子,看清楚喽,你若稍有异动,老妖狼就死定啦。”

原来,雷公道长吞食了三哥的丸药后,精神大长,暗运真气,将穴道冲开了,当三哥滑入马车内后,他起身关严车窗,从三哥身上掏出两袋铁弹,收入怀中,又从三哥小腿绑带上拔出匕首,然后调亮马灯,强忍身上伤痛,一把抓起老妖狼头发,打开车门,向瘸腿狼喊话。

瘸腿狼见事已至此,即刻服软道:“明白,在下明白,请道长心宽宽,气耐耐,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