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袁崇焕终于开口了。

“难道那位洪承畴就比下官更懂得打仗吗?”

他调查过洪承畴的资料,知道此人更是官中的官。

孟南贞摇头。

“他更不懂打仗,你们两个半斤八两。”

袁崇焕脸色涨红,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不过随后孟南贞的话就如同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但洪承畴却有着你所没有的优点。那就是他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不会胡来,而且听话。今后辽东纯以守势为主,他这种谨小慎微的人,远比你的胆大妄为更加合适。最重要的是,他不会争权夺利,惹得辽东内部人心不稳。你扪心自问,你斗王之臣、斗毛龙、斗袁可立,到底所为何处?你看不出皮岛的重要性吗?你和王之臣水火不容,还怎么稳定辽东的军心?”

袁崇焕靠着车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孟南贞如同扒皮抽骨一样,把他的所有都给掀了开来。让他有一种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阳光下暴晒的刺痛感。

孟南贞继续道:“你这人就如同疯狗一样,喜欢到处咬人。而且通过咬人来换取权势、威望,进而养肥你自己。有你在辽东,这边就是一盘散沙,各方无法力往一处使。你们面对建奴本来就处于劣势,再有你这么一个目光短浅的上官,那简直就是灾难。”

袁崇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久久无法镇定。

他知道,孟南贞说的这些话,其实也代表了天启和信王。

想不到,他在皇帝和信王的眼中,竟然是这般不堪的形象。

“羞煞我也!”

袁崇焕一声悲呼,干脆道:“既然如此,下官还有何面目存活于天地之间,去面对君父臣僚?请公公回禀陛下和信王殿下,下官羞愧难当,打算辞官归乡,不敢有辱君父耳目。”

孟南贞冷笑地看着他。

“少玩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这世上没了谁,太阳也照样东升西落。”

这话比之前的还要讽刺,让袁崇焕差点喊出士可杀不可辱的话来。

但孟南贞更快。

“袁崇焕,你是一个人才。虽然你的眼光和性情不好,但不可否认,你依旧是一个人才。只不过你这个人才,要放在正确的地方才行。现在朝廷需要你,陛下和殿下说了,你做的好,将来前途无量。怎么样,你做不做?”

袁崇焕心情澎湃,久久无法平息。

“下官一无是处,还能做些什么,以报君恩?”

孟南贞言简意赅,只说了两个字。

“咬人!”

看到袁崇焕欲择人而噬的目光扫过来,孟南贞毫不避让,指了指他怀中的那份件。

袁崇焕冷哼一声,随即翻开件,气咻咻地查看起来。

只是越看,他的脸色越精彩,颗颗豆粒大小的冷汗扑簌簌地滴落了下来。

孟南贞早就知道他会如此,并不意外。

“这些禽兽不如的人吃里爬外,正在败坏我们大明江山。陛下和殿下已经决心铲除他们,只是还缺少一把合适的锋利的屠刀。袁崇焕,你愿意做这把屠刀吗?”

袁崇焕死死地捏着那份件,心里如同千万只大鼓在同时敲响。

“公公,这么做,会不会闹出大乱子?”

孟南贞冷静地道:“锦衣卫已经提前进场布局了,随后晋王也会给你提供支持。除此之外,今后的日子里,山西的武官员会经历一番调动。如果这样你还做不到的话,那你真的可以辞官归乡了。”

袁崇焕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

“下官只怕惹起物议沸腾,后患无穷啊。”

听话听音,孟南贞岂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这件事,你做的好了,其中的一成归你。这是多大的利,你清楚。另外礼部尚的位子也给你留着,就看你袁元素有没有本事得到了。”

说完,孟南贞径自下了车,然后消失在了雪夜当中。

他什么都不担心,把握十足。

袁崇焕的马车就伫立在野地里,足足停留了一个时辰还久。

最后还是他的管家忍不住了,上来问道:“老爷,咱们走吗?”

袁崇焕终于睁开了眼睛,原本的颓废之气尽去,似乎又变成了一只藏獒。

“走,去山西。”

“啊?去山西干啥?咱们不是应该进京吗?”

“哼,京城有什么好的?去山西。”

“咱们去山西能干啥啊?”

“去——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