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不倒茫然,问道:“啥叫‘点’?我不懂,道长的话,真听不懂。”

同花顺子笑道:“点穴的点,点翻了,再扒,是不是,道长?”

道长一点都不笑,点点头。

南不倒道:“扒,扒衣服的扒?”

金蝉子道:“对。”

南不倒道:“好是好,就是有点像强盗了。”

同花顺子道:“借来用用而已,只是点穴,又不伤人,既不要命,也不要钱,世上没这样的强盗,师娘,救师父要紧。”

南不倒道:“到了杭州,我再把信使的这套行头,还给杭州驿站得了。”

金蝉子道:“不行,扔进下水道,或者烧掉。”

同花顺子道:“师娘,道长说得有理,不能留下丝毫痕迹,要去无踪,来无影,让人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样,你到了杭州,才能在暗中施展手脚。”

南不倒点点头,道:“唉,看来只有如此了。”

夜深,金蝉子将南不倒带到刀茅庙,让她在庙里厢房待着,小道士棋童烧完水,泡上茶,管自睡了。

金蝉子与同花顺子身着夜行衣靠,去盗邮传信使衣裤。约过了个把时辰,两人返回庙中,金蝉子肩上多了个包袱,打开包袱,是一整套邮传信使服饰:

黑帽黄缨,红色镶边;号服为黑色衣裤,黄色镶边,衣衫钮扣均为亮闪闪的铜扣,衣襟左胸部,绣着一匹腾飞的黄色骏马,马脚下绣着四个黄色小字:飞马传,号衣背后,绣着红色“火急”二字;一条紫色云雷纹棉布腰带;一双擦得黑亮的牛皮软底软靴,鞋帮外侧,各用黄色油漆写有两字,右鞋外侧为“单骑”,左鞋外侧为“快马”,配以黄色鞋带;还有一块铜制鹰牌信使符节。整套行头,色彩鲜亮,十分耀眼。

南不倒匆忙穿上,衣裤略显宽松,挂上佩剑,走了几步,举手投足间,精神抖擞,活脱脱一个单骑邮传小伙模样。

同花顺子又将一只信使夜行风灯递给南不倒,道:“师娘,还得带着这盏风灯呢,这样,邮传信使的行头就全啦。”

南不倒接过风灯瞧瞧,风灯铜制,玻璃风罩,罩外有铜丝网眼围护,以防磕碰破碎,上有把手,系黄绳,绳端一铜钩,不用时,可钩在腰带上,底座刻有凸起阳:皇恩浩荡,邮传天下。

金蝉子道:“此灯可用可不用,不过必须带着,以示身份。”

南不倒点点头,笑了,有了这套行头,料想路上会方便许多。

金蝉子又从怀中取出一封牛皮纸糊的信函,上有“绝密急函”四字,信封口盖有火漆印,递在南不倒手中,道:“这就是你要送的急函。”

南不倒收入怀中,嘀咕道:“一个送信的,还有那么多讲究。”

金蝉子道:“各行各业都有讲究。”

南不倒道:“信使讲究个啥?”

金蝉子道:“讲究个‘快’字,如今,你可快马飞奔了。”

南不倒道:“好,好极。”

突然,金蝉子对南不倒道:“现在你是谁?”

南不倒一愣,接口令还算不错,道:“在下是金龟镇驿站邮传信使。”

金蝉子问:“叫啥名字?”

南不倒瞠目结舌道:“啊,这个,这个,……”

金蝉子道:“你叫王大发。”

南不倒笑道:“哈,我,我叫王大发。”

金蝉子道:“不准笑,重来,叫啥名字?”

南不倒朗声道:“我叫王大发。”

接着,金蝉子道:“真的王大发已点翻在床,估计要三个时辰,才能起身喊叫。”

南不倒道:“叫吧,三个时辰,我已在百里之外。”

金蝉子绷着脸,又问:“去镇江干啥?”

南不倒亮出鹰牌符节,道:“十万火急,无可奉告。”

金蝉子道:“对,就这么应对,神情越镇定,越能唬人,驿站三十里为一站,官道上竖有路牌,标明本驿站的名称与方位,以及下一站的驿站名,一路上务必留意官道路牌,牢记在心,到时要镇静自若,应答如流。如今,你是金龟镇驿站的信使,去镇江驿站送急函,你的符节都是真的,不怕查验,过了镇江呢,那你就是镇江驿站的信使了,下一个驿站,大约是上沙驿站,去上沙送急函,以此类推,不过,去上沙驿站的符节不是鹰牌,是啥贫道也不知道,符节一站一牌,保密,互不通用,如进上沙驿站查验,就穿帮啦,好在关卡上的捕快兵勇,不识符节真假,大可高枕无忧,估计此去,会顺畅得多,却也不可麻痹大意,如遇意外,可想法应对,捕快兵勇都不通邮传规矩,到时可编着故事唬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来硬的,不是来硬的不管用,来硬的耽误事啊,若要快,须讨巧。”

金蝉子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想不到金蝉子也有长篇大论的时候,事关紧要,他不得不打破惯例,多说几句。

南不倒道:“谨遵叮咛,多谢道长。”

金蝉子道:“不客气。”

同花顺子道:“道长,你真行,啥都精通。”

金蝉子道:“贫道以前常住驿站,边关的一些驿站,也在贫道的保护范围之内,故跟驿站站长关系颇厚,偶尔相聚,无话不谈,耳濡目染,长了点见识,故略知一二,想不到,今儿侥幸派上了用场,世上没有啥都精通的人啊,除非是神仙。”

南不倒微微一笑,将换下的衣裤靴子,扎个包袱,斜挎肩上,将风灯挂在腰间,牵着黑骏马,跟在金蝉子身后,出了刀茅庙。

今夜,有风无月,疏星点点,就着星光,沿着乡间小路,三人一马,摸黑走了一程,途中明哨暗桩不少,幸好未被发现,到了金龟镇官道旁,金蝉子道:“不倒,我们就不送了,祝你一路顺风,平安抵杭。”

南不倒热泪盈眶,抱拳拱手,也不客套,飞身上马,手攥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大黑呜溜溜一声长嘶,四蹄翻花,冲上官道,如一道黑色闪电,风驰电掣,向杭州飙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