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胖子道:“没有,不过也差不离,想另立皇上,辅佐幼主,掌管朝政。”

单于道:“听说,当今皇上十分信任怡亲王,亲王的启奏很少有不用或驳回的,世人都知道,怡亲王权柄显赫,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黑胖子道:“单于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当今皇上,貌似年轻柔弱,实则极有刚骨主见,怡亲王一般的启奏建议,他几乎统统接纳,与怡亲王相关的事,皇上全力维护,不遗余力,如飞天侠盗杀了怡亲王的儿子载泽,皇上便巨额悬赏捉拿宰杀丁飘蓬,表面看来,皇上对怡亲王恩宠之极,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只要怡亲王一谈到兵权,皇上就借口照顾怡亲王年事已高,婉言回绝。话说得漂亮,回绝得也十分坚决,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可见,皇上对怡亲王心存疑忌。近年来,皇上已将怡亲王的兵权一点一点几乎递夺殆尽。朝中又有秦丞相及兵部尚鼎力辅佐皇上,怡亲王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伴君如伴虎啊,弄得不好,皇上哪一天一个心血来潮,就会降旨把怡亲王给满门操宰了。”

单于道:“于是,怡亲王动了杀机?”

黑胖子道:“是。”

单于冷笑道:“仅这区区五十万两白银,就要本王干这惊天窃国大案?亲王是不是想得太美了,哈哈,他打的可是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啊,告诉你,胖子,本王不缺银子花,这单买卖没法做。”

他把银票一推,袖子一拂,起身要走,黑胖子忙上前拉住,道:“单于大人,请容小人把话说完了。”

单于坐下,厉声道:“说!没闲功夫陪你扯淡。”

黑胖子道:“事成之后,亲王会年年岁贡单于大人,每年岁贡额度为白银五百万两。”

“说完了没有?”

“还有,若事成,将张家口及晋北、陕北、宁夏、甘肃以北均划规单于大人所有。”

单于道:“这才差不多。不过,口说无凭,你叫本王如何信他,就凭你今夜这么一说,难道本王就信了!他也太把本王不当一回事啦,到时候,他大功告成,两手一摊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全是本王造谣惑众,那不是白瞎了吗!本王要的是凭据,要怡亲王的亲笔信,还要盖上怡亲王府的印鉴。否则,这桩买卖就免谈了。”

黑胖子道:“亲王的亲笔信倒是有的,却不能把事情全说白了,万一落在歹人手中,亲王就倒霉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单于,道:“单于大人的顾虑,亲王来时便已考虑到了,因此,亲笔写了这么一封信,盖上亲王府印鉴,托小人带给单于大人。不知行不行?”

冒拉拉单于打开信,黑胖子点亮火折子,单于轻声念道:“单朋友钧鉴:兹托来人带上薄礼一份,哂纳为盼。如所托之事办成,定将如来人所言年年均有重谢,并献上私家围猎场子,以供嬉戏,决不食言。顺致春安。怡亲王顿首。某年某月某日。”

从笔迹来看,这封信字迹端庄,笔划间却暗藏锋芒,字象其人,貌似忠厚,实乃奸恶,确是出自怡亲王手泽。信末尾赫然盖着怡亲王府的印鉴。

怡亲王在信中,对单于王均称为“单朋友”,以免信落入他人手中,顿时成了里通外国的证据。

单于与怡亲王打交道已将近十年光景,对怡亲王的笔迹,早已烂熟于胸。曾多次托人高价收买了怡亲王给亲朋好友的信,别人以为他喜欢怡亲王的法,其实,只是为了鉴别揣摩亲王的笔迹。他将亲王给他的信,尽数收藏,只是为了日后作为把持要挟亲王的凭据。他怕亲王这只老狐狸到时候变了卦,说话不算话,免得自己吃了哑吧亏。

单于从骨子里看不起也不信任怡亲王,与怡亲王打交道,纯粹是为了从中渔利。他沉吟片刻,一把将信与银票夺了过来,收入怀中,噗哧一声,将火折子吹灭了,道:“看来,怡亲王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信也只有这么写了,好,你回去告诉怡亲王,本王定会尽力遵嘱照办。”

黑胖子道:“爽快。亲王还说,若事未办成或情况有变,此事只当没有发生过,请单于大人将信烧了,免得节外生枝。今后若有机会,亲王自会派人到张家口找单于大人再议对策。”

单于道:“行,就这么定了。”话音一落,他便身形一晃,没入黑夜之中。黑胖子嘀咕了几句,也展开轻功,向城内飞掠。

叶老五紧缀在黑胖子身后,黑胖子掠入城中走西口客栈,在客栈后院有一个月洞门,上杏花苑三字,杏花苑内有几间精舍,黑胖子推开朝南的正房,走了进去,随手又把门带上了。叶老五将耳朵贴在窗缝上偷听。

屋内的灯亮了,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道:“死鬼,怎么才来呀,把人等的,天都快亮了。”

黑胖子笑道:“想哥啦?”

女人道:“谁想谁呀,咱俩老夫老妻了,还有啥好想的。”

黑胖子道:“杏花,你也太无情无义了呀,你看,我每次来都住在这客栈,找的就是你杏花,从不换口味,这样的好男人,如今不多啦。”

杏花道:“唠叨个啥呀,快上床吧。”

屋内传来一阵嘻闹声。叶老五记下了黑胖子的住处,转身离开窗口,向东方驿客栈掠去。

来到东方驿客栈的王爷阁,楼下的保镖歪斜身子坐在门口打瞌睡,叶老五飞掠到二楼窗口,窗内一团漆黑,听得冒拉拉单于酣声如雷,便悄悄推开窗户,蹑了进去,将单于怀中的信与五十万两银票一并偷了。

事后,单于因遗失了信与银票,春季在木兰围场暗杀皇上的计划也就取消了。

走西口客栈、东方驿客栈便成了妙手空空叶老五监视的重点,他安了两个眼线,死盯着这两个客栈,只要黑胖子在张家口一露脸,就马上飞鸽传通知他。

夏末,黑胖子又来到了走西口客栈,叶老五得知消息随即赶来。他知道,冒拉拉单于也该来了,果不其然,三天后,冒拉拉单于扮作商人,带着人马车辆,载着皮毛、宝石、弓箭、刀具来到张家口做买卖。单于落榻在东方驿客栈的王爷阁,那天深夜,叶老五在二楼窗口舔破窗纸窥探,见到了这么一幕:

黑胖子问:“单于大人,木兰围场的暗杀计划为什么没有进行?”

冒拉拉单于道:“你还有脸问我!当夜我俩在坟场分手后,本王回到客栈睡觉,临睡前,还将亲王的信与银票掏出来看了一遍,等到一觉醒来,信与银票一并失窃。那贼的手段太也高明,事情蹊跷,本王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是你胖子使的手脚吧?!”单于碧蓝的眼睛暴出凶光,一只手背带毛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黑胖子连连摆手,道:“单于大人,小人岂敢,要是小人做了这种事,亲王、单于大人与皇上都不会放过小人,小人在北京是有家室产业的,一家子也就全完了。”

单于道:“那会是谁呢?不是你通出去的消息,又有谁会知道我怀中有信与银票呢?”

黑胖子道:“会不会是你手下的保镖?人心难测啊。”

单于道:“不可能,门是栓上的,他们进不来。失窃后,门没有撬拨的痕迹。”

“从窗户进来,他们完全可以当你熟睡后,跃窗而入,偷走银票信。”

“我的人,全是久经考验的热血英雄,不可能干这种鸡鸣狗盗的卑鄙勾当,这种事,只有你们大明的人最擅长。”

黑胖子嘿嘿一乐,道:“会不会是单于大人临阵胆怯,改变了主意呀?”

“什么!”单于锵啷一声,拔出弯刀,架在黑胖子肩头,喝道:“胖子,你满嘴喷粪,不想活啦!”

黑胖子倒也镇静,道:“单于大人息怒,小人只不过是随便说说。”

房门打开,两名保镖提刀冲了进来。单于喝道:“滚出去!没有呼唤不得入内,记住!”

保镖喏喏连声,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单于铁青着脸,厉声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说错了,就得死。”

黑胖子毫不畏缩,道:“小人的话是有点儿冒犯,可你知不知道,因为暗杀没有进行,怡亲王大怒,小人差一点就人头落地了。单于大人,小人一死,今后,谁来给大人通风报信啊。”

单于面色一缓,将刀收回,插入鞘中,道:“这一回,你是来问罪本王罗?”

黑胖子道:“岂敢岂敢,小人只是想问,单于大人对刺杀皇上一事有没有兴趣了?若是没有兴趣,小人就不打扰了,若是还有兴趣,小人就再罗嗦几句。”

“有兴趣,非常有兴趣。对大明北疆土地,本王心神向往,寤寐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