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渔夫道:“爱酒如命,爱财如酒。一会儿,咱们喝几杯?”

柳三哥问:“啥酒?”

老渔夫道:“家酿烧酒,有点辣。”

柳三哥道:“酒不辣就是水,辣才带劲。好啊,那就喝两杯。”

船开到一个荒岛背风处停靠,船缆系在树上,柳三哥问:“有鲜鱼吗?”

老渔夫道:“有。”

他将船侧浸在湖水中的网兜拉起来,里边有五、六条鲜蹦活跳的鲫鱼、鳊鱼,问:“下酒的菜是你做还是我做。”

柳三哥道:“我。”

柳三哥从他手中接过网兜,取出三条阔背鲫鱼,一条扔给“二黑”,“二黑”一口叼住,去船头尽情享用美味;船上餐具一应俱全,柳三哥用其余两条做了一盘红烧鲫鱼,岸边有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一块青石,他将红烧鱼放在石上,自己也在石上盘腿坐下了,在这儿喝酒,空气清新,又能赏景,十分宜人。老渔夫进了船舱,却不见出来,柳三哥道:“老人家,菜做好了,该喝酒啦。”

老渔夫道:“来了来了,我在找酒呢。”一会儿,他一手拿着碗筷,一手提着把铜制酒壶,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老渔夫见柳三哥已盘腿坐在石上,身前放着一盘红烧鲫鱼,他道:“真香,做得不赖。”就在他对面坐下,放下酒壶碗筷,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花生米来,放在红烧鱼旁,爱酒的人,菜不用多,只要酒好就行。老渔夫将一只碗递给柳三哥,一只碗放在自己面前,提着铜酒壶在两只碗里倒上白酒,顿时酒香四溢。柳三哥喜道:“酒好香,真是佳酿。”

他腹中已空,端起酒碗跟老渔夫一碰,道:“祝老人家长命百岁。”

老渔夫也道:“祝读人考上状元。”

俩人俱各哈哈大笑,仰头就喝。

野山猫“二黑”突然从一旁窜出,将柳三哥的酒碗扑到草地上去了,酒洒了个精光。柳三哥一愣,道:“二黑,不准胡闹。”二黑叫了一声,跳上船去,接着又去吃鱼,再不管闲事。柳三哥从青石上起身,捡起一旁的空碗,用袖口擦了擦,道:“只怪酒太好了,二黑也想喝。”

老渔夫道:“你这猫叫‘二黑’?”

柳三哥道:“是,怎么啦?”

老渔夫道:“真奇了,我小名也叫‘二黑’。”

柳三哥道:“你俩成了同名同姓的兄弟了,两个‘二黑’一个病,都爱酒。”

老渔夫道:“年轻人,开玩笑可不能过了头,你把我贬成猫狗了。”

柳三哥道:“不好意思,闹着玩呢,没别的意思。”

老渔夫道:“‘二黑’想喝,就让它喝一点嘛。”

柳三哥道:“不行,‘二黑’一喝酒就乱叫,还乱咬陌生人,不信你试试。”

老渔夫道:“喝酒酒风要好,喝醉了不能闹酒疯,‘二黑’的酒风不好,不试不试。来来,兄弟,把酒满上。”他提着酒壶,给柳三哥的碗又倒上酒。

柳三哥双手捧着酒碗道:“谢啦。”一仰脖就喝,只喝得两口,他双手一撒,便仰天倒下,酒洒在衣衫上,碗掉在青石板上,砸得粉碎。

二黑已吃完了鱼,跳上舱顶,碧绿的双眼望着岸上的俩人。

老渔夫哈哈大笑,道:“倒也倒也,你酒里下了‘迷魂散’,叫‘一口倒’,不用多,再高大雄壮的汉子,喝了一口,也得倒啊。”

他跳起来,走进船舱,从舱里拿出一卷绳子与一只脸盆来,将柳三哥的手脚用绳子绑了起来,又彻底搜查了一遍,只搜出三两纹银和一些散碎银子来,嘀咕道:“果然油水不多,是个穷生。”

他从湖里舀了一盘湖水,泼在柳三哥脸上,柳三哥缓缓醒来,睁开眼道:“哇,真是好酒,才喝两口,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老渔夫笑道:“是嘛,美死你。”

柳三哥在地上挣了挣身子,这才发觉着了道儿,道:“这是怎么啦,喂,老人家,谁绑了我,难道是你吗?”他挣扎着,却根本动弹不了。

老渔夫从绑腿里拔出一把匕首来,在手里掂弄,冷笑道:“是。”

柳三哥急道:“为什么?”

老渔夫道:“不为什么,因为,我老人家做的就是没本钱生意。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心甘情愿掉到我油锅里的呀。”

柳三哥道:“真看不出,面相那么和善的老人,竟是个强盗。”

老渔夫道:“越显得和善,没本钱生意就越好做,越满嘴仁义道德,干起杀人放火的事来就越凶。古今中外,莫不如此。人不可貌相,连这个叨咕得烂了的道理都不懂,你真是枉长白大了,不知你这二三十年,是怎么在江湖上混的。”

柳三哥道:“老人家,这回我懂了,求求你,放了我。”

老渔夫道:“懂了,就得死了,不死,你永远不会懂;不用求,求也是白求,我老人家的心又狠又毒。我问你,你是不是三十六条水道的人?是不是探子?”

柳三哥一脸懵然,道:“我不明白你说的话,我不是探子,是游客。”

老渔夫道:“哼,鬼才信你的话。金毛水怪是我们当家的,谁要为难当家的,就是为难我老人家,我们这些人,身负积案,四处躲藏,是当家的收留了我们,没了他,就只有到戈壁荒滩上去漂泊了,所以我们也得为当家的办办事,出出力。”他把匕首在青石上一放,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鱼,啧啧赞道:“吓,小子烧的鱼倒不错。”

柳三哥道:“老人家,只要你放了我,我天天给你烧鱼吃。”

老渔夫道:“放了你?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放了你,我老人家就死定了。”

老渔夫在自家碗里倒上酒,美美地呷了一口。柳三哥奇了,问道:“咦,老人家,同是一壶酒,为什么你喝了没事,我喝了就昏迷了呢?”

老渔夫嘿嘿冷笑道:“江湖上全是机关,有些机关任你怎么猜也猜不透,各门各派,都有绝活,我老人家只是雕虫小技了。你是快死的人,我老人家也让你死个明白。这酒壶也有机关。酒壶内隔成两半,互不相干,一半的酒有迷药‘一口倒’,一半的酒没有迷药,壶柄下装有个暗钮,我一按暗钮,倒出来的酒就有迷药了,喝了就昏倒;给自己倒酒,就不按暗钮了,倒出来的酒,怎么喝都没事。小子,明白了吗?象你这样的人,本不该到江湖上来混,江湖的水不是那么好趟的,全是他妈的混了千百年的老混水。”

老渔夫喝得醉熏熏的站起来,眼里腾起了杀气,拿起石上的匕首,板着脸,向柳三哥走去,柳三哥道:“老人家,求求你,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全仗着我写字卖画为生呢。我死了,全家人就得去讨饭了。”

老渔夫道:“天底下讨饭的人多了,不在乎多几个。记住,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老渔夫举起了匕首,阳光反射在匕首刀刃上,十分刺眼,柳三哥几乎睁不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