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哥问:“李总捕头,刚才,你将匕首架在在下脖子上,只要一抹,人就没了,如今,却又要费一番周折,后悔了吧?”

李得胜道:“听说,在小车桥死囚牢房,你将袁捕头等人全摆平喽,却未加伤害,还为受伤的黑皮,包扎伤口,故本捕头,不忍下手。”

其实,在百花院仓,自己也被柳三哥点翻过,结果,毫发未损,这才是未下杀着的根本动因,怕说出口丢面子,故将此事隐去,只说小车桥的事,他想,柳三哥不会听不懂。

说到头,李得胜还真不是那种贪图功名利禄,寡廉鲜耻,一味昧着良心下黑手的主儿。

柳三哥道:“李总,真有记性。”

李得胜接着道:“嘿,你把本捕头看扁喽,本捕头是人,不是兽,即便因此让你跑啦,也决不后悔。”

柳三哥道:“既如此,何不高抬贵手,让在下走人呢,好人做到底嘛。”

李得胜道:“本捕头吃的是官饷,办的是官差,既奉命捉拿杀人凶手,就定要将凶犯擒获,送交衙门法办,岂能冒犯王法,放纵凶犯。况且,如今的你,已是网中之鱼,相信今儿你断难逃脱。”

这时,街东头一彪人马,喝叱连连,推掇着围观者,冲了过来,那是袁捕头闻讯,带着十余名捕快增援来了。

李得胜面有得色,笑道:“柳三哥呀柳三哥,你栽定啦。”

面子嘛,谁都喜欢不是,柳三哥当然也瞥见了增援的捕快,心中一惊,头皮一炸,面上却坦然自若,强作镇定,淡淡一笑,锵一声,长剑出鞘,道:“未必。”

摆出一付无所畏惧,目空一切的模样,说是这么说,心道:按如今的体力,看这阵势,若真动起手来,十有八九讨不了好去,既打不赢,就得赶紧走,三十六计,走为上,今夜星月皆无,本是走的大好时机,奈何眼前灯光雪亮,要想走,估计有点难,加之,体内真气不足,即便展开轻功,落荒而逃,也不能像往日般风驰电掣而去,捕快中轻功佳者,料想决计摆脱不了,管它呢,走一步,看一步,总比被捕快围着打强,跑跑打打,打打跑跑,变数就多,或许能有生路,一念及此,咧嘴一乐,正欲脚尖一点,掠上屋檐,突听得叭叭连声,酒楼门前的两盏灯笼与看客竹杆上的三盏灯笼,眨眼间,被暗器全部击中熄灭,瞬间,酒楼门前漆黑一团,柳三哥大喜过望,身影一闪,消失在黑夜里。

有人喊道:“柳三哥,柳三哥,发柳叶镖打灯,跑啦。”

一块到嘴的肥肉,眼睁睁没了,急得捕快们大呼:“抓住柳三哥,别让他跑啦!”

若逮住柳三哥,老少爷们都能分到赏银,李总捕头虽规矩森严,平时,吃相难看,分起赏银来却绝对公平慷慨,没得说。怪只怪柳三哥太过奸滑,老是到手了,又让他跑了,刚一现身,又闪人,这都让捕快们猴急疯了,说句实在话,至今,捕快们对能不能抓获柳三哥,心里真没底,这柳三哥也太不靠谱啦,不是吊人胃口么,啥玩意儿。

要么就藏着,别露头露脸,爷们也死心,要么现身了,就干脆跟爷们走一趟,免得爷们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个消停。

灯一黑,围观众人蛔虫朝下,扫兴之极,囔囔道:“怎么啦,怎么啦,黑古龙东,啥也看不见啦,唉,柳三哥顺水大吉喽,回家洗洗睡吧。”边说边赶紧摸黑回家了,一则是漆黑皮灯笼,啥也见不着了,再则,黑灯瞎火的,双方打起来,吃个误伤,缺胳膊断腿的,找谁说理索赔去,赶紧走吧,走晚了,后悔来不及啦。

刚才,酒楼门前光亮耀眼,如同白昼,刹那间,昏天黑地,常人的眼睛根本适应不了,啥也看不见,唯独火眼金睛李得胜是个例外,眼睛眨巴两下,即刻尖利管用,不过,还是慢了一慢,定睛一看,柳三哥站着的位置,空了!连人影子也没得一个!

只见屋瓦上人影一闪,稍纵即逝。

李得胜大喝一声:“往哪儿跑!”

脚下一点,掠上屋脊,环顾周遭,屋瓦连绵起伏,人家窗口,星火点点,却人踪皆无,接着,袁捕头与七八名捕快也掠上屋瓦,李得胜喊道:“弟兄们,分头去追,姓柳的内力有限,谅他也跑不远。”

众弟兄展开轻功,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头去追。

追了一阵子,袁捕头与众弟兄空手而归,纷纷从屋脊掠下,聚在酒仙楼门前。

最后一个从屋上落下的是李得胜,他黑着脸,骂道:“草,又让姓柳的跑啦。”

人间蒸发的事,江湖上不是没有,有!而瞬间在你面前人间蒸发的事,即便连江湖老炮儿,也没听说过。

除非是神仙,山鬼,狐大仙,或者是土行孙,脚一跺,地遁了。

这是怎么啦?柳三哥成了柳三仙了么!李得胜大惑不解。

此时,酒仙楼门前的捕快们早已点亮了火把、风灯、孔明灯,灯光历乱,人声嘈嘈,袁捕头站在李得胜身旁,也是一脸的狐疑郁闷。

柳三哥说没就没,连影子也没见着,附近停着的驴车也空了,犟驴踢着后蹄,一对驴眼扑愣扑愣地瞅着众人,一付不耐烦的模样,车座上的赤脚大仙呢?咦,也不见了,柳三哥为了逃命,走得急,你是为哪般呀,李得胜问:“赤脚大仙去哪啦?”

众捕快面面相觑,无人应答,没人顾得上大仙,更没人见大仙去哪啦,在李得胜窝火的时候,不是指名道姓,没人敢接话,在他气头上,答得不对,要挨喷,让人下不了台,不如不答。

李得胜道:“怎么,全聋啦,谁见赤脚大仙啦?”

依旧无人应答,李得胜火了,脸憋得通红,正要发作,袁捕头道:“别问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李得胜朝袁捕头瞪一眼,没说话,对袁捕头他还给点面子。

袁捕头武艺高强,是鹰爪门的高足,对他忠心耿耿,别看他长着一张胡子拉渣的粗糙的黑脸,每逢节骨眼上,眼睛一眨,一个点子,还非常管用,这让他刮目相看。

李得胜喃喃自语道:“莫非柳三哥真的发柳叶镖打灭了灯?”

袁捕头道:“不可能,柳叶镖能将灯头削落,却不能将灯火瞬间扑灭,总该看见散落的火星灯苗吧,却啥也没见着,肯定不是柳叶镖,刚才,除了听得叭叭声外,还有“叮咛冬咙”暗器落地的声响,应该是铁弹、铁蒺黎之类的东西,而且,暗器上真气包裹,击落灯头的同时,真气力道霸悍,扑灭了灯火。”

李得胜点点头,又喃喃道:“这份手上活儿,端的精准霸气,干净利落,如今柳三哥气血两亏,哪来那么大劲儿?”

袁捕头道:“显见得不是柳三哥干的。”

李得胜道:“对,决非柳三哥所干。”

他从一名捕快手中夺过孔明灯,来到酒楼门前,在台阶下,找到两枚铁弹,又举着孔明灯,对着两盏大红灯笼照了照,果然纸糊灯笼上各有两个贯穿的圆孔,铁弹穿入灯笼,击落灯头,扑灭灯火,又从另一头穿出,击在墙上,跌落地面,墙上还留下铁弹一个深坑,若是铁弹击在脑壳上,安有命在,看来,袁捕头的推断确有道理。

袁捕头跟在他身旁,道:“只听说柳三哥柳叶镖发的赞极,没听说过柳三哥发铁弹也同样赞极,就算是他吧,如今,病怏怏的他,体内也决不能有如此强悍的真气。”

李得胜道:“那么,谁是发弹者?”

袁捕头有些拿捏不定,道:“会不会是赤脚大仙!有点像他,这和尚武功超绝,真气激荡,发弹击灯,能瞬间将灯火扑灭。”

李得胜一拍脑袋,道:“对,就是他,赤脚大仙发弹射灯,柳三哥闻声即飞,两者配合默契,如影随形,还说互不相识,萍水相逢呢,这胖和尚在撒谎。”

李得胜提着孔明灯,走到驴车跟前,撩开车帘看了看,车里空空荡荡,一无长物,他是个细心的人,提着孔明灯,弯腰要去车下查看。

袁捕头道:“李总,赤脚大仙早跑啦,他块头忒大,车下没法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