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 世事百变难逆料(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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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在坎坷的山道上颠簸,柳三哥坐在马车地板上,背靠着车厢壁,他的身体十分虚弱,好在已无痛楚,毒姥姥坐在宽大的榻上,闭目养神,微开的车窗,透进一抹霞光,山林清新的空气,夹带着野草与松脂的馨香,充满了整个车厢。
毒姥姥闭着眼,问:“你老婆救出来啦?”
柳三哥道:“托姥姥的福,救出来啦。”
“生了没有?”
“生了个男孩。”
“恭喜恭喜,仁者必有后啊。”
柳三哥道:“多谢姥姥成全。”
毒姥姥道:“你是不是在想,来了,就回不去了?”
“没想过。”
“你就不想想,要是你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
“折磨自己干嘛呀,不想。”
“你不想老婆孩子啦?”
“想了有用么,我唯有一心一意祈求上帝,保佑妻儿平安。”
“你信上帝?”毒姥姥睁开水泡眼,诧异道。
柳三哥道:“信,只要你求,就会有。”
姥姥道:“你就不能求求上帝,再给你一条活路?”
柳三哥道:“求得多,会不会太贪了,我只求最该求的事。”
毒姥姥哈哈大笑,道:“你这个人哪,怎么说你好呢,真迂,迂得可爱。得了,见了你,我就难受,睡不好,吃不香,心里挖,好像触犯了天条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柳三哥不明白她在说啥,道:“对不起,姥姥。”
毒姥姥道:“还对不起我呢,是我对不起你呀。为了自己的宿怨,拿一个浑身浑脑没关系的后生来做出气筒,这算哪门子的能耐哟。为了出心头这口恶气,难道还要怙恶不悛,继续把坏事干下去吗?让人家妻离子散,含恨一生,你就高兴啦?我的心真有这么毒么?难道我就不能干一点儿人事么?巴郎知道了,不是正好给了他一个口实么,看看,紫薇的心不好,所以,我不跟她好。不行,不能给他钻空子,我没那么笨,这些天,我心里老是在打架,是放你呢,还是不放?如今,想好了,放你,决不能把话柄留给巴郎。柳三哥,我已解了你身上的毒,再过个把时辰,就能恢复武功了,你走吧。”
柳三哥心中大喜,道:“你不找我师父啦?”
毒姥姥恼道:“说啥!我找不找,管你屁事,这是你该管的事么!这世上没人敢管我!也没人管我!”
说着说着,毒姥姥哭了,她掏出一块花手帕,捂着脸,哭得像个孩子。
柳三哥知道她心里又在想巴郎了,忙道:“不该不该,晚生不该也不敢。”
毒姥姥用花手帕抹着眼泪,怒睁泪眼,道:“趁我还未改变主意,你快滚吧,滚,滚得越快越好,眼不见为净!”
豁啦一声,她拉开车门,抓住柳三哥的肩头,手臂一挥,将他抛向车外。
变故突起,柳三哥落在山道上,就势打了个滚,驴车从他身边辚辚而过,砰一声,车门关闭,隐隐听得毒姥姥在车中凄凄哭泣的声音。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柳三哥坐在地上,望着朝霞中渐行渐远的驴车,百感交集,真想帮毒姥姥一把,可怎么帮呢?
世上唯有这种事,是最没法插手的呀……
***
在秦淮河旁的青纱帐里,同花顺子撒开脚丫子飞奔,起初还能听见身后的追杀叫骂之声,一会儿,听不见了,只听得身体冲**米叶子哗啦哗啦的声响。
同花顺子从小就跑得快,属兔子的,打不赢就跑,跑不掉,就撒石灰包,没娘儿子天保佑,还真没人能逮得住他。
如今,跟着柳三哥习武已近一年,轻功进步神速,下盘功夫,特别扎实,最喜欢的昆仑功夫是“昆仑狐步”,因而,步履轻健,奔跑如飞,非常人能及。
在青纱帐里奔跑的同花顺子,如鱼得水,跑了好一阵子,从这块地窜到那块地,早已跑出去几十里路。
见身后没了动静,便不跑了,一屁股坐在苞米地里,掏出救生包来,将伤口敷上金创药,包扎停当,,觉着口渴,便摘下一个苞米,生嚼起来,一口气吃了两个生苞米,嘴不渴了,心却焦躁起来,这时,忽听得空中,“咕咕,咕咕”鸽子叫,抬头一看,空中盘旋着两只鸽子,一只白鸽,一只深蓝,正是师父的爱鸽小白与小蓝,他向小白小蓝招招手,小蓝飞了下来,停在他手掌上,咕咕叫唤,又飞上了天,与小白一起,在低空绕着圈子,像是要带着他走似的。
同花顺子想,大约师父就在附近,于是,他赶紧起身,随着小白小蓝飞的方向跑去。
听小龙头说,师父在逃,这小子的话不能听,没一句真话,骗起人来,不打草稿,一本正经,别有一功,也真他妈的能耐。
师父不会丢下师娘和我管自逃命,肯定会去家里找师娘与我,见我俩不在,断定我俩肯定被水道的贼痞逮住了,不知藏在哪了,便又设法到别处去找了,白天不便行动,可能就在附近青纱帐里藏着呢,等到了夜晚,再去找人。
水道人多势众,一口咬定是他杀了老龙头,师父拿他们也真没办法,若是双方真个厮杀起来,师父念及旧情,却决不会痛下杀手,可碰上老子,才不管那么多呢,你既想要老子这条烂命,就休怪老子翻脸不认人哟,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也不用客气。
同花顺子边想,边跟着天上飞的小白小蓝,在庄稼地里跑,跑了一会儿,跑出了苞米地,刚到地头的土路上,便见眼前有一辆马车,驾车的马儿,正是大黑,啊,师父在这儿藏着呢,同花顺子大喜,三脚两步赶到马车前,大叫道:“师父,师父。”
刹时,眼泪夺眶而出,所有的委屈伤痛俱各倾泻而出,呜呜嚎哭起来,哭了一会儿,见马车依旧静静地停在那儿,车顶停着四只鸽子,除了小白小蓝外,还有南不倒的小雨点、大雨点,盯着自己,只是咕咕啼叫,骏马大黑,朝他眨巴着眼,喷着鼻息,踢着前蹄,车厢里竟然悄无声息。
同花顺子上前,呼啦一声,拉开车门,见车厢内空空荡荡,不见师父踪影。
他抹去泪水,看看大黑,只见大黑身上鞭痕累累,好在没伤着筋骨,这才觉着有些不对头了。
师父把大黑当作弟兄,从来不鞭打大黑,那么,大黑身上的鞭痕,是怎么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