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伏魔尘缘未了,耿耿于怀,心有魔障,杀气太重。老衲点化不了他啊。”

“伏魔和尚在无锡可有亲友?”

“听说有,不知在何处?”

“如果伏魔和尚还活着,最有可能去了哪儿?”

“峨嵋、五台、九华、普陀,是伏魔最喜欢的我佛四大名山,也许他在那儿挂禅呢。”

黄金鱼道:“听说伏魔和尚是半路出家,家中肯定有妻小吧?”

性空方丈至此才睁开双眼,看了两个蒙面人一眼,倒也并不惊奇,道:“老衲向来不问僧徒的俗家私事,对伏魔和尚的事知之甚少,望施主见谅。”

白条子恼了,刷,拔出了背上的剑,架在性空方丈脖子上道:“贼秃,休得搪塞老子,说,伏魔和尚的家小藏在哪儿?若是一味狡辩,老子的剑可肚饥了,想要喝血了。”

白条子刚说到这儿,突然,喀喇喇,一声响雷,惊天动地,连地皮都发颤了,老天爷象是发怒了,在夜空中追杀伤天害理之徒。夜深人静,平地一声惊雷,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已是冬季,雷声隆隆,确实十分怪异。丁飘蓬定睛一看,见白条子剑下的性空方丈,不知何时竟没了踪影,好快的身法,交睫之间,走得无影无踪,连丁飘蓬都看走了眼,白条子与黄金鱼,自然更感莫名奇妙了,各自提着刀剑,在大殿内寻找,又是跺脚,又是搔头,忙得头头转,哪里还找得到性空方丈啊。

这两个笨蛋也不想想,若是性空方丈动了杀机,凭他俩的身手,安有命在,这两条黄金鱼、白条子,早就变成了死鱼。如今,还找个啥啊,那不是找死么!

接着,天上一道闪电,把个紫竹寺照得雪亮,丁飘蓬见躲在铜香炉后的夜行客,双手捂耳,蜷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他甚感奇怪,一个响雷,竟将一个一等一的江湖豪客,吓成这付模样,那比冬雷轰轰,更觉惊奇。紧接着,天色大变,雷电齐鸣,大雨瓢泼。

借着闪电的光亮,他见夜行客,飘身后掠,往城内飞纵。风雨交加,雷鸣电闪,丁飘蓬在身后紧紧跟随,穿林渡水,飞檐走壁,回到城内,夜行客掠进了一家豪华客栈,名叫蠡园客栈,进了院子,径直从窗口飘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上窗户,再不出来。

丁飘蓬舔开窗户纸,朝房内张看,见夜行客点亮了灯,脱下夜行衣靠,一头蓬松的白发,蒙住了脸,根本就难以看清夜行客的脸,他全身赤条条地,身上纹着条青龙,从前胸到后背盘绕直下,一直到了左腿,夜行客爬进木盆泡澡,再不出来。自始至终,丁飘蓬无法看清夜行客的脸。雨还在哗哗倾泻,丁飘蓬已周身透湿,他记住了18号的房间号码,就退了出来,展开轻功,返回太湖客栈,顺便还去黄金鱼与白条子的房间窥探了一下,那两小子也刚到客栈,正在骂骂咧咧的擦着身子呢,说是明天还去紫竹寺找性空方丈,那老和尚也太狡猾了,趁着冬天打怪雷,哥儿俩吓了一跳,便逃之夭夭了,俗话说得好,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看你往哪儿跑。

丁飘蓬听了直乐,见过笨的,没见过那么笨的。他打算暂时将两个笨贼放一边儿去,明儿一早,自己也住到蠡园客栈去,继续对夜行客进行暗中监视,他十分欣喜,今儿个总算收获不小,知道了不少有关李有忠的事。

一早,丁飘蓬住进了蠡园客栈,他象一个百无聊赖的旅客,在客栈内的花园曲径,奇花异草间转悠,象是在赏玩花草一般,来到18号房近前,见房门微开,窗户也打开了一扇,却听不到房中的动静,不禁吃了一惊,正好迎面走来一个伙计,就问:“喂,小兄弟,这18号房好雅致,有客人住么。”

伙计道:“老板,没有。今儿天还没亮呢,客官就囔囔着退房了,说是有急事要赶路,在柜台付费时,还一个劲儿地催着,要求快点,最后,扔下钱,管自走了。真是个炮煞鬼。”

丁飘蓬道:“真有此事?”

“老板,小的怎敢骗你,你想住18号房吗,小的帮你老换房去,怎样?”

丁飘蓬道:“不用不用。那客人没说去哪儿吗?”

“没说。”

丁飘蓬掏出一些散碎银子给伙计,伙计笑花了眼,连声道谢,丁飘蓬问“客人长什么模样?”

伙计道:“高大,白发,白眉,圆脸,三角眼,六十来岁,棕褐色的肤色,左颊上长着颗黑痣,黑痣上长着一撮白毛,腰间悬着口单刀,独自一人,还有,客人穿着绛色棉袍,脚登棕色鹿皮软靴,骑着匹关东棕色烈马,匆匆离去。就这样了,老板,小的可以走了么?”

丁飘蓬道:“慢,听他的口音是哪儿的人?”

伙计道:“东北人,一口东北腔。噢,对了,他给小人留了张纸条,说,今儿有人如果来找他,就把纸条给找的人。你找他吗?”

丁飘蓬愕然,道:“是,找他。”

伙计从袖中取出纸条,递给丁飘蓬,就走了。

纸条上写着:三哥,你好,想必你在找我吧,一般人想找到我简直不可能,我想,只有你了。不过,你太粗心了,竟然把窗户纸捅了个小孔,窥探我,不太礼貌吧。临睡前我又检查了一下窗户,发现多了一个小孔,入住该房前,我对窗户作了仔细检查,完好无损,象这种豪华客栈,本就应该毫无瑕疵的。如今发现了一个小孔,想必是你的杰作吧。还好,昨夜风雨如磐,人何以堪,估计你暂时离开了,料想你一定会再来,我就不便久留了,故留下短笺致歉。不辞而别,请多包涵。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无名氏笑呈,某年某月某日。

丁飘蓬见了纸条,兀自发呆,不行,还是回太湖客栈吧,继续跟踪黄金鱼与白条子,看来,他俩说的老大,就是夜行客吧,而夜行客就是“白毛风”了,白毛风正是三哥要找的仇人。这个白毛风可是一个精怪,他处处小心,毫不懈怠,只是搞错了一件事,把自己当作柳三哥了。

中午,丁飘蓬又住进了太湖客栈。

深夜,黄金鱼与白条子,依旧一身夜行衣靠,臂缠白布条,脸蒙黑布,背插刀剑,从窗口掠出,向城南紫竹寺飞掠,丁飘蓬早就在树后猫着,见他俩出来,也不忙着去尾随,他心生侥幸,等着夜行客出现,左等右等,不见踪影,知道夜行客不会来了,才从树后穿出,向城南飞纵。

他的轻功速度惊人,几乎同时,与黄金鱼、白条子同时到达紫竹寺。

紫竹寺一切如旧,前后殿与两侧厢房,一片漆黑,唯独大雄宝殿点着盏长明灯。

黄金鱼与白条子掠入殿内,一看,不见了性空方丈,黄金鱼便扯着嗓子喊道:“性空贼秃,快点出来,不然的话,老子不客气啦,一把火把你的寺庙烧了。”

白条子也喊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出来,老子说得出做得出,真的动手放火啦。”

黄金鱼道:“咦,白兄,好象有点不对劲,咱哥俩可劲儿喊,怎么也没人出来,莫非和尚惧怕咱俩,全跑了个吊的了。”

白条子道:“管他呢,再喊两嗓子,不出来,咱就点把火把紫竹寺烧了,免得老大再叫咱们千里迢迢往无锡跑。”

黄金鱼又喊:“行,性空贼秃,听到没有,白兄是真恼了,再不出来,咱就给你来个亮堂的。”

突然,从十八罗汉塑像后,飘下一个人来,那人正是性空方丈,他身着灰棉袍,脖子上挂着一大串佛珠,双掌合十,稽首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找老衲是要打听伏魔和尚的家眷是吗?”

黄金鱼道:“正是。”

“那就跟老衲来吧。”

白条子道:“跟你好好说嘛,还摆架子,不肯说,一定要老子动火了,才学乖了,人都一样,连和尚也是一个吊样。”

性空方丈也不答话,道:“施主息怒,走吧。”

黄金鱼道:“慢,白兄,你说这老和尚会不会有古怪,今儿个答应得咋那么爽快?”

白条子道:“你怕啦?”

黄金鱼道:“怕啥怕,老子黄金鱼是这种人么!这叫谨慎,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这可是老大常告诫咱们的,别一根肠子通到底,直来直去的,迟早要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