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高座在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水,任凭冯铨哭的鼻涕、眼泪横流,却不见任何波动。

“是吗?呵呵,冯尚倒是有心了。”

只这一句,冯铨的心便凉了半截。

以往魏忠贤可从不以官职称呼他的,动辄呼来喝去,如同奴仆。

看起来很作贱,但熟悉的人都清楚,越是如此,越代表魏忠贤将你当成自己人。

如今这态度,明显是有疏远之意啊。

冯铨面色灰败,抱着最后的希望,苦苦哀求起来。

“下官自从投靠九千岁,兢兢业业,一切为九千岁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还请九千岁看在下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拉下官一把吧。”

魏忠贤脸色一冷,斥道:“胡说八道。你领的是朝廷的俸禄,办的是皇上的差事。你这么说,是要陷咱家于不义吗?”

斥责完毕,也不给冯铨自辩的机会,他便如同赶苍蝇一样。

“好了,你且回去吧。陛下明见万里,自然不会错怪好人的。”

冯铨失魂落魄地离去。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是靠着魏忠贤起家的,一旦魏忠贤不保着他了,那么他的仕途也就结束了。

只是冯铨始终想不明白,之前魏忠贤对自己信重有加,为何如今却疏远至此?

茫然地走出魏忠贤的府邸,火辣辣的太阳一照,让他竟然有一种被烤熟的了惊惧。

不等他府上的下人过来搀扶,又有一顶八抬大轿停在了旁边,从中走出来一人。

“呵呵,冯部堂,别来无恙啊。”

冯铨努力打起精神,看着崔呈秀那张讨厌至极的脸庞,猛然什么都明白了。

“皇上落水了。”

刚刚回到信王府,便从信王的嘴里得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前后的关联便吻合了。

“那冯铨肯定完蛋了,阉党的人心也要散了。”

天启落水这件事,孟南贞无能为力,他也不知道。所以只能这么安慰信王,算是勉强的好消息吧。

明朝有两位帝王落过水,一个是正德,一个是天启。

正德落水没多久就嗝屁了,天启则坚持的时间长点,差不多有一年。

可帝王落水,这本身就不太正常。

那么严密保护之下的人都能落水,背后没点阴谋,绝对说不过去的。

这是无头公案,到最后也没有定论,孟南贞也没有想着去一探究竟。

不过赶上天启落水的勾当,那冯铨真的就是死孩子——没救了。

天启不傻,绝对知道背后有阴谋,所以这位木匠皇帝此时绝对处于危险当中。

天启落水的另一个受害者,就是魏忠贤。

谁都想着天启完蛋,唯独他不会。

可偏偏天启落水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想要怪别人,都没法怪。

只要一想到天启要完蛋,魏忠贤也会变得危险重重。

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冯铨的事情被捅出来,魏忠贤绝对不会救他,相反还会疏远他。

这看起来是丢卒保车、断尾求生的明智选择,但魏忠贤绝对没有意识到,将会引发一个严重的后果。

大家都捧你九千岁当老大,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可一有点事,你就把我们卖了。

我们这些小弟们,竟然比狗都不如?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啊。

孟南贞相信,魏忠贤用不了多久就能反应过来,并且会懊悔不迭。

可正是因为他能反应的过来,自己的挑拨离间之计才会奏效啊。

魏忠贤发觉自己做了蠢事之后,会怎么办?

他肯定要找一个替罪羊的。

那么是谁呢?

谁撺掇他舍弃冯铨的,谁就是替罪羊。

呵呵,也不知道阉党的大佬和二当家的斗起来,九千岁还有没有心情去顾到信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