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赶着车,道:“草,这地方有点熟。”

三哥问:“你以前来过?”

车夫道:“没,听说九泉之下,也是这般邪气,没一丝活人气息。”

三哥道:“得,咱们走快点。”

车夫吆喝着驴儿,驴车小跑着,离开香兰客栈。

拐过一个弯,便有了街灯,又拐过一个弯,终于见着人了,街灯下做生意的小商小贩,扯着嗓子吆喝生意,行人往来不绝,熙熙攘攘,跟刚才香兰客栈所见,判若两个世界。

驴车在一个叫“小白”的客栈停下,三哥付了车费,跳下车,在小白客栈住下。

三哥叫来店伙,问:“伙计,哥刚才经过香兰客栈,见客栈一付破败的样子,莫非客栈倒闭了?”

店伙道:“嗨,倒闭就好啦,哪是倒闭啊,是水道追杀南不倒,把客栈给端了。”

“啊,有这等事?南不倒抓到没?”

店伙道:“南不倒哪有那么好抓,听说,水道探子明明看见南不倒住在香兰客栈,却硬是没抓着。”

三哥松了一口气,只要南不倒母子与众人平安就好,世上还有比平安更重要的事么!

店伙道:“传说,南不倒在土行孙那儿,学了一招地遁功夫,带着儿子与林掌柜等人地遁了。水道舵主龙长江,命手下挖地三尺,竟挖出一条暗道来,却没挖出一个人,活的没,死的也没,你说,怪不怪?”

三哥笑道:“咦,客栈有暗道?是本来就有呢?还是客栈掌柜修的?”

店伙朝他白了一眼,道:“客官这话问的,小的哪知道啊,客官要问,去问林掌柜。”

三哥道:“哥只是随便一说,哎,伙计,客栈门前的街怎么空啦?”

店伙道:“别提啦,听说南不倒在这儿,阴山一窝狼的人也蜂拥而至。”

三哥道:“水道与一窝狼,水火不容啊,定是他们打起来啦?”

店伙道:“没啊,两伙人没打架,一窝狼也是来杀南不倒的,两伙人像约好似的,你来他走,你走他来,出事头一天,最初到客栈的是一窝狼,住店的客人,被杀十来个,一窝狼怕那条街上的居民出来碍事,见一个杀一个,杀了七、八个,杀得街上的居民魂飞魄散,一到天黑,便窝在屋里,不敢出门,即便白天,街上也行人稀少,哎,成了条空街。过了不久,水道的人来了,一窝狼就撤了,两家人挺客气,没干仗。之后的数天,也是这样,你来了,我走,我来了,你走,你在客栈,我在镇郊,你在镇郊,我去客栈,配合默契,像是商量好似的,见面却不打招呼,真怪。”

“一窝狼乱杀人,官府不管么?”

店伙道:“管,怎么不管,官兵来了,一窝狼便没了,官兵走了,一窝狼又来了,二十来条人命成了悬案,南京府尹头都大啦,在街上驻了几天兵,才算安宁了几天,昨天,撤兵啦。”

“是嘛。”

店伙道:“听说,如今镇上还有一窝狼与水道的探子呢,好像贼心不死,还在找南不倒,他们认定南不倒没走远,定在附近藏着,劝客官一句,没事,别在街上瞎逛,免得吃误伤。”

“多谢。”

半夜,三哥换上一身夜行衣靠,推窗,掠了出去,灵猫“二黑”随即尾随其后。

一人一猫,在屋脊上飞掠,直扑香兰客栈,三哥想去看看那条救命的暗道。

月色惨白,空街显得越发阴惨恐怖。

三哥在香兰客栈门前落下,“二黑”嗖一声,蹿进大门,三哥随即跟进,只见店堂里桌翻椅折,血迹斑斑,地上的血泊,已干涸,穿过店堂,进入客栈前院,院内的屋舍,门窗破败,七斜八歪,过道上垃圾堆积,臭气熏人,三哥在前院转了一圈,没找到暗道,走到前院尽头,便是后院高耸的封火墙,墙未破损,后院院门却已毁坏,破敝的门板,丢弃在台阶旁,黑洞洞的门洞内,寂然无声。

三哥蹿入门内,月色下,只见院中花草蔬果,尽遭践踏摧折,只剩了几茎残枝败叶,杵立在夜风中摇曳瑟缩,楼堂屋舍,已遭焚毁,堆积的瓦砾间,耸立着几堵熏得乌黑的断壁残垣,往日美丽宁静的后院,竟成一片废墟。

三哥要找的暗道,不用费心,一会儿就找着了,废墟中间,有条踩得平整的通道,通道两旁,堆积着新鲜的沙土砖石,走进通道,在一堵断壁下,有一洞***有台阶,可容一人进入,大约这就是暗道了,三哥向“二黑”打个手势,让它断后,自己沿着台阶,进入暗道。

“二黑”漆黑的毛色,跟漆黑的洞壁融为一体,没人会发觉,废墟上有只猫呢。

“二黑”明白,自己的职责是断后望风,若发现险情,就报警。如报警及时,三哥会有犒赏,给它做鱼吃,三哥做的鱼,鲜美无比,“二黑”最爱吃;若报警不及时或暴露在陌生人眼前,三哥会罚它,让它十天闻不到鱼腥。

不到万不得已,“二黑”不会临敌,三哥绝不允许“二黑”身临险境。

若是暴露在江湖高手面前,“二黑”的生死就不好说了。

故而,三哥严令“二黑”离陌生人远一点,不信任何陌生人,不吃陌生人递给你的任何食物,再好也不吃,最好,让陌生人找不到,看不见。

灵猫“二黑”明白,三哥定规矩,是为它好。

江湖上的人,只知道三哥有个怪癖:爱猫,却不知此猫有何妙用,最多知道,在危险时刻,这黑猫会狂叫报警,仅此而已。

大约,如今“弱生要你命”知道得会多一些,这黑猫,关键时刻还会舍命救主呢。

至今,“要你命”的右腕上还留着“二黑”的几枚牙印,那一咬,疼死爷啦,匕首掉地下,三哥算是捡了条命,这猫野啊,像只小豹子。

难怪三哥爱猫,换了我,也爱。

有“二黑”断后,三哥无后顾之忧,他可以聚精会神地面对眼前的一切,进入洞内,鼻端闻到一股烟火气,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一晃即,又取出一枝松明,点上,吹灭火折子,擎着松明,查看洞口,见洞口四壁被烟熏得漆黑,看来,当初龙长江在洞口曾用烟熏,想把南不倒等人全熏死,想不到龙长江的心竟如此歹毒,这笔账,哥给你记上,到时候再算。

“二黑”不即不离的,在三哥身后跟着。

暗道当然是林掌柜修造的,看来,南不倒等就是从暗道逃生的。

暗道宽约两人许,高约一人许,洞壁多由砖石砌就,如今,洞壁多添了些新挖的洞坑,隔个两三步就有个洞,洞坑的挖痕是新鲜的,散落的沙土砖石,也是新鲜的,有些洞穴挖得较深,用木板支撑起来,类似于“掌子面”;有些洞穴不深,只挖了个坑。甚至,偶尔地面上也挖有洞坑,挖出来的泥土沙石,多数已运出暗道外,否则,暗道内就根本无法通行了。

看来,龙长江进入暗道后,怀疑洞中有洞,在查找南不倒逃生的出口。

三哥对每个新挖的洞穴都不放过,都要查看一番,对较深的洞穴,还进内查看,却多是死洞,行走有顷,忽地,见左手洞壁,挖出一个大洞,洞口散落着砖石,新鲜沙土,一扇沉重的铁门,弃在暗道上,从进口延伸通向前方出口的暗道与一侧的洞壁暗道,在此,形成了一个三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