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道长道:“好吧,不带就不带,真要酒痨虫从喉咙口爬上来,山人咬咬牙,也能熬过去。”

翌日深夜,有星无月,两人身着黑色夜行衣靠,蒙面,背负宝剑,展开轻功,凌空飞檐,掠向菜市桥百花院。

飘飘然落在百花院屋脊上,三哥在前,一杯道长隔着三丈来远近,紧随其后。

几个起落,三哥已到了后院,脚尖一点,如飘絮般隐没在花木丛中,一杯道长则掠上假山石后,居高临下,探看周遭动静。

后院西头,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在花木假山丛中曲折蜿蜒,一直通向杂货仓。这条小径的方位,熟悉地形的一杯道长,事先已介绍得十分详尽,且画过示意图。柳三哥牢记心中。

夜深人静,小径上不见人踪。此时,仆佣皆已歇息,且总捕头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仓,否则,格杀勿论,谁还敢空捞捞去沾这种晦气呢。

对打工的来说,不去就不去嘛,老子是来挣钱的,能坐着啥都不干才好呢,去这种阴森森、暗幽幽的鬼地方,苍蝇叮,蚊子咬,见鬼啊,不去最好。

再说,叫老子去,老子也要看看人头再说,鸨母叫的,主管叫的,那叫没法子,端人碗,看人脸嘛,她叫干啥就干啥,别人叫的,老子才不鸟他呢。

这条僻静小径,如今,除了捕快外,只有龟奴阿二可以进出,阿二负责为十个捕快送三顿正餐与一顿夜宵。

三哥守在小径旁的树篱里,专等龟奴阿二送夜宵来呢。

良久,响起了脚步声,一会儿,能听到扁担疙吱疙吱的声响,十个人的夜宵,看来有点儿分量。

阿二哼着小调,晃晃悠悠,挑个担子,一头是个小桶,一头是食盒,从小径上走来,走到近前,柳三哥身形略晃,悄没声息,蹑到阿二身后,点了阿二穴道,阿二身子一晃,担子从肩上滑落,柳三哥一手接过扁担,一手拦腰夹住阿二,身子又是一晃,闪进了树篱,他将担子放在树篱后,胁下夹着阿二,钻进身后的假山洞内。

洞内逼窄,曲折有致,三哥将阿二放倒在地,取出火折子一晃,手折子点,灯火如豆,照亮洞内,没等阿二看清蒙面夜行人的长相,三哥却已看清了阿二的面目:三十来岁,圆脸盘,八字胡,厚嘴唇,够了,他手又是一晃,灭了火折子。

三哥蹲下身,压着嗓音,一字一句道:“一会儿,我拍开你的哑穴,问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声音要轻,我不会伤害你。若是存心骗我,那你就死定了,若是大声叫喊,立即杀了你,记住!”

说完,三哥拍开了阿二的哑穴,问:“你是去给捕快送夜宵?”

阿二轻声颤抖道:“爷,别杀我。”

三哥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就不会死。”

阿二轻声道:“爷,小人记住啦。”

三哥问:“你去杂货仓送夜宵?”

阿二道:“是。”

三哥问:“三哥的宝剑放在哪儿?”

阿二道:“放在西头仓的八仙桌上,桌上点着一盏马灯。”

“仓北面有窗吗?”

“没有,朝南有一个窗。”

“捕快有几个人?”

“十个。”

三哥问:“他们都在西头仓待着?”

“是。”

三哥问:“带头的捕快是谁?”

阿二道:“是李总捕头与袁捕头。”

“他俩日夜都在吗?”

“其他捕快分白班夜班,他俩白班夜班都在。”

三哥问:“你是哪儿人?”

阿二道:“爷,求爷行行好,别杀我的家人。”

三哥道:“问啥答啥,少罗嗦。说,哪儿人?”

阿二道:“安徽屯溪。”

“你现在说的是屯溪话吗?”

“不,屯溪官话,带一点屯溪口音,带一点官话。”

“你会说杭州话吗?”

“会说几句。”

“说来听听。”

“么佬佬。”

“啥意思?”

“非常的意思。”

“说一句听听。”

阿二道:“今儿的夜宵,么佬佬好吃。不过,我这么一说,通常杭州捕快就笑,大概,我说得有点儿怪怪的,原汁原味的杭州话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