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将这位柔弱不能独善其身的小姐送到庙院里时,周知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洛随转过头去看她,以为是她太累了没有反应过来,哪知周知也看着他,目光澄澈:“将军,不一起去拜拜吗?”

拒绝的话自然而然到了嘴边,却在触及她眼底那抹看向他时的水光后被咽下,他很轻地叹了一声,似是对她的邀约很为难,今日庙院人少得可怜,除去他们,只有几声落寞的鸟叫声从空寂的后院传来,厚重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带来令人昏昏欲睡的安谧时,周知听到了他的回答。

“我杀戮无数,佛祖哪能渡我这般罪孽深重的人呢。”

他的回答似乎带了些寂寥,似在空谷传响。

他低下头,却没有看她,嗓音低沉又清明,后半句几乎是埋没在唇齿间的,让人听不清楚。周知望着洛随挺拔鼻尖上的那滴汗珠,无端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些压抑。

人尴尬的时候会变得忙碌,周知左思右想,还是伸出了手。

脸上一热,洛随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知,周知也坦坦荡荡地将放在他鼻尖上的手帕移开,却没有就此离开他的脸,反而耐心十足地擦掉他脸上其他的小汗珠。

温吞地,不紧不慢,似是不受他灼热又疑惑的目光影响,好不容易擦完,她收回手,洛随却还是那样的目光跟着她,像是逼着她做什么一般,周知倒也没怎么想,只是无意中如了他的愿,对上了他直白滚烫的目光。

“众生平等,皆有如来智慧德相。洛将军所杀之人是该杀之人,所做之事是护天下众生,佛又怎么会不渡你呢?”

周知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扣1佛祖原谅你哟。

周知望他,那漂亮的琉璃眸子里只映着他,洛随心颤了一分,好像有什么东西涌进了他的身体里。

周知适时松开他的手,有些决定还是得自己做的,毕竟佛也说了,不渡自我放弃的人。

要不要去,还是得看洛随自己。

她就是随着心里莫名对他的好感才说这些的,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那就

“走吧。”

周知抬头看他,那是猛地从思绪中抬头后的迷茫,她没有听清,顺势就问:“什么?”

“不是要拜佛吗?进去吧。”

周知低头,看向被反握住的手,包裹住她的手很大,手背上除去清晰的青筋外,还有几道不深不浅的长条状伤疤,与周围的肤色有些不同,应该是新长出来的血肉。

是的,周知对世界上美好的东西总是抱有更高的包容心,虽然他的手指指节有些粗,但是源头是在他显赫的战绩上便显得更有特色,何况他还是一个会打理自己,不留长指甲的好宝宝。

周知跟在他的身后,跨过高高的门槛,同他一起跪在蒲团上。

那一刻,周知的心摇了一摇,似是被什么晃动了一下,她侧头去看洛随,看见他也在看她,而且,更为认真,丝毫不闪躲。

怎么说,在佛祖面前,她仍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大逆不道,她竟然觉得刚才那一拜,像是在成亲。

真是疯了。

洛随低着头看她,极为认真地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周知点头,心里却还在想,更他妈像了。

周知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之中,无法自拔。

洛随看向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像个犯下滔天大错然后幡然觉醒最后虚心求教的学子,还怪可爱的。

“我去上炷香,再去念会儿子经,将军若有事便先走,我无事的,晚些再劳烦将军派些人过来接我便是。”

洛随第一反应是她厌倦了他在身旁,还要劳烦旁人带她回去?他们来时是怎么来的她忘了?

旁人怎可随随便便就牵上她的手,又是谁都可以将她放在背上的?

“我没事,可以陪你一道。”

周知看他眉头皱得厉害,以为他是为难,宽慰他说:“不用勉强的。”

“实在不勉强,”洛随不明白,沾满酸意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在身旁吗?”

周知脸上一红,看着他认真不似作假的表情更为震撼地道:“你在说什么!”

洛随没想到自己会把心里话说出来,还说得一点气概都没有,简直是丢了他作为盛国第一大将军的脸面。

“没什么,不用就不用。”

这话更像小孩子赌气了。分明嘴上说着不用,可是身体可是一步都没有继续迈出去,依旧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真是怪得很,堂堂盛国大将军,竟是这样的肚量,周知视线下移,看见他的窄腰。

罢了,肚量不大,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