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谋划平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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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州,南接关辅,西南为泾原二州,北连灵、盐,东邻绥、夏,山川险阻,民风彪悍,汉朝时为北地郡,在此隔阂匈奴,多出良家子,功勋为汉军之最。东汉后频遭羌戎渗透入侵,但终唐宋二朝都是边防通扼之所,唐以庆、宁为重镇,宋亦设环庆路为要地。
开元年间在庆州设置芳池州都督府,寄理所于怀安县城,主要用来安置内迁的党项诸蕃落,及搜括出来的“逃户”(逃避课税的户口)。
唐政府为方便对内迁党项蕃落进行管理,光在庆州的芳池州内便设静、獯、王、濮、林、尹、位、长、宝、宁十个党项羁縻小州(其他地区还有),其实每个小州都等同于一个党项种落,小者二三千,大者万余,在庆州和迁徙来的汉民混杂相处,后来年份已久,当地的蕃汉民逐渐混同,不变的依旧是那彪悍剽掠的民风,他们不但互相会攻杀,也会劫掠商路,杀害过往。
那明怀义的妹轻蕃落,就是从庆州迁到原州行在来的,而劫杀妹轻蕃落所买马匹的,正是“獯州野鸡族”。
野鸡蕃落盘踞在庆州大昌原,直到宁州北的彭原,先前正是由野鸡族的压迫,妹轻氏族才不得不迁到泾州北的临泾、镇原,后来被高岳安抚收编。
“酬赛,酬赛!(血亲复仇)”明怀义按捺不住,双手抱着脖子,仰着双眼怒吼起来,“集合全族所有能拿武器的人丁,酬—赛!”
很快,整个鹑觚原的妹轻蕃落火把遍,战马嘶腾,营地里老少男女都怒吼号叫,认为遭到奇耻大辱,杀羊设酒,准备全族上下痛饮番后,就北上去大昌原,和野鸡族决生死,定胜负。
监控鹑觚原的亭障,很快派游奕骑着快马,一个时辰就冲到百里城下,将此消息报告给了公廨。
当直的公人吏员觉得事态严重,便咚咚咚敲响了鼓,惊得后楼里的高岳从榻上坐起,而旁侧侍寝的芝蕙急忙取来衣衫、绶印、蹀躞七事及银鱼符,给夫君打理整齐。
高岳走出院子时,刘德室也匆匆忙忙地跑出来。
“什么,庆州南境大昌原的野鸡羌,劫夺了妹轻蕃落为我买了一百匹马,还射伤明怀义的弟弟,杀了七个妹轻人,还绑了三位驼马商?”紧急坐衙的高岳得到报告,大惊的同时也是大怒不已,不由自主补充了句,“他们以为我这个押蕃落使是庙中的木像土偶耶?马上就得给他们些灵验瞧瞧。”
“逸崧不可唐突,大昌原归庆州刺史杜从政,彭原则归邠宁节度使李怀光,我们去找野鸡族的麻烦,会遭‘越境开衅’的弹劾。”刘德室急忙劝道。
“明怀义全族现在既为原州侧近城傍,受陛下五品郎将告身,那就是我唐的人,买的马也是我唐的国马,野鸡族劫夺国马,攻杀侧近健儿,绑架驮马商,这罪名还有什么疑问?”高岳当机立断,并对刘德室说道如纵容不管的危害:“其一,庆州通往灵州的商路以后还有没有保障?其二,以后朔方、河东、河曲的商贾还敢不敢来我泾州互市?其三,我身为押蕃落使、征马使的职责、威仪还在不在了?”
刘德室叹口气,随后又问,那按照逸崧的看法,该如何办。
“此等微孽不除,以后庆州内东山党项诸种落将永无宁日。”高岳说完,思忖了下,便对刘德室说:“我先去妹轻蕃落那里走一趟,告诫明怀义兄弟不可轻举妄动。你迅速拟两封状,火速寄送庆州杜从政、邠宁李怀光,就说如此如此——那野鸡族盘踞大昌原、彭原,我们不好动手,那就放他们进泾州境内再动手。再准备封信,送给野鸡族的渠帅手中。”
说完,高岳就喊到备马,韦驮天从公廨旁侧的屋舍里奔出,自厩舍里牵出马来,随后高岳翻身上马,韦和三名县吏、八名游奕也骑马跟着,往东直往鹑觚原而去。
“高侍御,我的弥密高逸崧!”当高岳赶到鹑觚原妹轻蕃落的百子帐内,明怀义一见到他,就趴下来身躯叩拜,握住高岳的双手,嚎啕大哭,咬牙切齿。
“弥密”在党项语中是“视死如归的勇士”,明怀义如此称呼高岳,当然是希望撺掇他帮助自己去“酬赛”报仇。
而被杀的七名妹轻人的家属也都围在高岳身旁,哀哭不休,掏出的匕首在羊骨、甲片上划得噼里啪啦,纵横刻着仇敌“野鸡族”的名字。
“仇,是一定要报的,可从现在起你们全妹轻蕃落都得听我的,不能妄动。”高岳沉声回答说。
明怀义愣下,接着他望望四下,又对高岳说,“是不是归顺你们唐家,连酬赛也要受拘束了?”
高岳就宽慰他说:“我调动军队、粮草、战马帮你等酬赛,总得要走几道程序,故而等到事情妥当后再酬赛不迟。以前我不是对你说过,我在原州行在公廨里只是个七品。”
“那就是说,要请示下八品刘德室先生了?”明怀义急切问到。
高岳点点头。
“只要允许我等酬赛,此后刘就是全妹轻族的先生!”明怀义斗大的拳头敲打着自己宽阔的胸膛喊到。
“不光是八品刘德室。”高岳补充说。
“那是不是还要得到那长安城里的九品大员和天可汗的认可?”
高岳又点点头,然后他诓骗明怀义说(其实高岳压根就不准备将此事交付南衙或紫宸殿议决):“十日内必有佳讯,这十日里你等做好酬赛攻杀的准备,坚决不能打无准备之仗,一切听我的号令行事,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明怀义慷慨激昂,当即和一群豪帅答应下来。
二日后,庆州城的杜从政和长武城内李怀光,都接到高岳的信件。
“高岳陈诉说,在彭原(大昌原)游牧的野鸡羌,劫夺了他在石州买的马匹?哈哈,怎么状会移送到我这里,无法受理啊——这群党项小蕃都是逐水草而居,今年漠北,来年山南,岂是我等能管得了的?”李怀光和杜从政,毫无例外都对高岳的状采取“不受理”的态度。
“高侍御的意思,他想安抚野鸡族,不让其截断商道,劫掠行人,所以希望让野鸡族也内附到原州行在的良原一带。”李怀光的判官高郢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