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的雨儿如鱼网一般织得更加稠密,她依然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意念。凉意和愁丝一起见缝插针地袭上来。尽管她适时地捂住了鼻子,一声响亮的喷嚏还是打了出来。

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儿被惊吓地扑扑棱棱地从灌木丛中飞了出来,挺直翅膀飞上了高空,稍停片刻,敏捷娴熟地作了一个飘然翻飞的表演,又扶摇直地飞得更高远了。

不经意间,她一转头,一棵奇特的树儿拉住了她惆怅的视线。

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参差不齐半月形的缺口。可能因为地势低矮,土质疏松,风吹雨淋的侵蚀风化而致,岩壁上沟壑纵横。

一棵茂盛不知名的老树,粗壮的根系宛如游蛇一般,本来盘根错节蜿蜒着深深地扎在泥土之中。

由于长年累月风雨冲刷,在陡峭的山壁一侧,许多条虬虬曲曲的根系已经不得不辛酸地裸露在外。像零蝉脱壳似的,伤痕催生了裂变,顽强的树根演变成了奇特的树身。和树干一样,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体重。

下面的根系也更加竭尽全力地往下深扎了。使得本来濒临绝境的大树依然能够枝繁叶茂,傲然挺立,聆听山风,倾听潺潺泉水流……

这悲壮奇特的一幕,不由地给她黯然的心灵带来了莫大的震撼。她久久地凝望着,思绪万千。

是的,这是明了而残酷的警世之言的无声倾吐:滴血之后的变通才是生存的法则!

假若,从另一方面看,如今它之所以还能枝繁叶茂地屹立着*。如果不是深扎泥土,长久蕴藏能量,如何灵活变通也适应不了冷酷的环境!也许早已被山风吹倒,被湍急的雨水冲刷而掠夺走了。

年轮年复一年地环绕着,越老越致密。同样,美丽是时间的硕果,储存得愈久愈深厚、丰美,回味无穷!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流水,心情轻松了许多。抚着树身站起来,提起水桶,拄着铁锨,艰难地下了山。

迤逦蜿蜒的碎石小道紧贴峭壁,虽然,沟壑不是很深。但是,杂草荆棘以及碎石枯树枝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四处狼籍,所以,也不能小视。

走到一个拐弯处,前面较陡峭的地方,几只山羊在惊慌失措地徘徊。

“羊的主人呢?”她疑惑地想着,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羊群附近,有一棵胳膊粗的树。树根上捆着布条与放羊鞭混合在一起的一条绳子,它的下面缀着一个弓着腰,正艰难下滑的老人。

杂草和混乱的灌木把老人的手和脸儿划得白一道,红一道的。但是,老人全然不顾,因为,他的心思并没有在这上面,已经完全到了奋不顾身的地步了。

那些破旧的布条显然是那身上的衣服撕裂,连接成而的。如今,雨水顺着花白的头发滑到苍老瘦削的脸上,再浸透到单薄的衣服里,老人全身都已经湿了个透!

“老伯!快上来!危险啊!”这个场面让她的美丽温柔的心揪成了疙瘩。她慌忙把铁锨伸给老人,竟然忘了自己是哑巴的身份。

“唉!一阵山风刮来,吃奶的小羊羔一时惊慌,老羊为了挡住小羊羔,自己掉下去了,我得把它弄上来!”老人没有接手她传递下来的铁锨,依旧埋头往下面探。

“老伯!这么深的沟,您不好把它弄上来的。您先上来,我看着,或者您看着也行,回家叫个人来帮忙,您看是不是更好?”她焦急担忧地劝说。

“不行!它可是俺的命根子,明年俺孙子要去镇上上学,学费全指望这群羊了!

这群羊羔都是它生的崽!它可是俺的心肝!

这不,才又有了羔儿,正是不担事儿的时候,这么一摔,不知有事了没。

时候长了,再一冻,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呢!”老人又担忧又心疼,不顾一切执着地继续往下下。手一抖,差一点失足落下。

零子鹿的心都快僦到嗓子眼了,一时心急,连忙喊,“老伯!快上来!你在上面接着,我下去。你看,这样不是更保险些!”

“可是,孩子!你也看见了,这不是容易的事儿!我都快入土的人了!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俩歹的!

还是麻烦你给帮个忙,在上面帮个手,接接就很好了!

倒是刚才,我也正愁着怎么把它弄上去呢!”老人首次抬起苍老感激的目光向上望了望零子鹿。

瞬间接触到这闪动着沧桑的目光,零子鹿的心头不由地猛然一颤。

那让她立刻联想到奶奶的眼睛!过去那辛酸的生活,那无助无奈痛苦的感触,奶奶为了自己东奔西走被风霜刻画沧桑的面容!

……..

一切的一切都闪动在她的眼前,回味在她的心头!

这枯瘦而执着的老人像自己敬爱而伟大的奶奶一样,为了自己的亲人可以付出一切,却从来不会怜惜自己一点一滴。

也许,他终生都没有吃过一顿美味大餐,没有穿过一件柔软温暖的棉衣,没有看过一眼外面多彩的世界!

但是,生活中的每一滴苦味却尝了个遍!

一股浓浓的心酸波浪翻滚着涌上了她的心头,任何的顾及都在她的意识中消逝得无踪影了。

她深情地说:“老伯!快点上来吧!咱俩儿换换位置,这样会缩短老羊在下面受苦的时间!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也许因为确实说到了点子上了,老人也认识到自己衰老的体力,担忧心爱的羊儿;也许,她诚恳的态度打动老人的心,老人终于答应上来了。

于是,他们互相换了一下位置。

在老人的帮助下,她摸索着下到了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