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梨花大学图馆H1区的机战训练室中,许乐用身体内灼热力量运行的通道“代替”了神经脉络,将大脑里的指令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处,从那一天起,他就成了这个宇宙中神经最粗的人之一,直至如今通道暴溃而散,丝丝灼热游离于躯内,神经更是粗的一塌糊涂。

所以,能够让寻常人震惊到五体投体愕然无语甚至浑身抖的很多事情,很难撼动他那颗像石头一样倔犟无趣的心脏。

被帝国皇帝疯狂地挥棘条抽打,是很难得的待遇,却无法震住他;虚弱不堪、全身瘫痪的他被暴虐地打到浑身是血,伤口凄惨,只怕连邹郁都快要认不出来,他依然能够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更不震惊;即便那位皇帝一语道破他埋藏很久的秘密——和封余大叔之间的秘密,他心中的惊讶片刻也便平静,没有留下太多震撼的余波。

直到此时,听到怀草诗嘲讽怨恨意味十足的这句话,他终于被真正地震惊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军神李匹夫驰骋于宇宙之中,光芒耀眼不可言,达到了个人武力的巅峰,几乎如同一尊神祇。封余大叔虎躯一震,徒手对抗十余台军用机甲,强悍到令人眼神炫迷。

不知何时起,这一对兄弟陡然出现在联邦中,在不同的领域和光影间展现自己的凡实力,对抗着帝国与宪章的光辉,然而他们的能力却没有传承开来,无论费城修身馆出了多少近战高手,甚至像田大棒子那样的奇才,可终究没有人能够接近那一对兄弟的境界。

按照怀草诗的说法,大叔教给自己的应该是一种叫做八稻的真气,而这种真气却又是帝国皇室的秘密能力,似乎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他们是帝国人?”

许乐那双肿胀的双眼不需要去眯,也能像往常那样表达他的内心情绪,盯着眼前的怀草诗,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沉默了很久之后,怀草诗微眯双眼,说道:“幸运或者不幸,我们帝国人很难学会你们联邦人的忘恩负义。”

许乐听懂了这句话,骤然感到一阵混着余悸的放松,如果说联邦军神和自己的老师真是一对帝国兄弟,他真的很难接受这种荒诞的事实,然而随着怀草诗的否认,更多的疑问涌入了他的脑海,如果李匹夫兄弟二人不是帝国人,他们那身惊才绝艳的本领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帝国皇室为什么对封余大叔的化身如此熟悉?

时近傍晚,红霞斜飞于高高的宫墙之外,淡金色的余晖透过那些不知名的青树,洒在这片安静的角落里。

“他们曾经来过帝国学习?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许乐的机修师思维模式足够冷静,足够精确,马上抓住了问题的核心点。

“纳斯里年轻的时候肯定来过帝国,不过他和陛下之间的那些故事,这个宇宙间应该没有人知道了。至于李匹夫……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在他率领军队入侵帝国之前,曾经来天京星学习过。”

“我不明白。”许乐沙哑问道,声音显得极为虚弱。

怀草诗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你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关心这些?”

“正因为要死了,我才有知道这些秘密的大冲动。”许乐咳嗽着回答道,“我……我可不想……脑子里画着八百个问号死去,饿死鬼不舒服,好奇鬼更难受。”

“是的,你要死了。”

怀草诗沉默片刻后说道:“关于你父亲和你伯父的往事,让你知道一下也无妨,或许你会理解我们帝国的愤怒由何而来。”

“这一定是个很长的故事。”许乐艰难地笑了笑,“不知道死之前能不能听完。”

“关于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细节并不多。”怀草诗望着他,手指摁动自行束缚台旁的电动按钮,面无表情说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临死前有故事听总是好的。”

怀草诗回复沉默,向皇宫一角走去,捆绑着许乐的自行束缚台出低沉的电机声,跟着他的背影向前移动,在艳红的晚霞下越走越远。

后方那些帝[***]官和医师没有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两道狭长的背影,不由面面相觑,然后安静地远远跟了上去。

这个画面很有趣。

一个被束缚带、绷带、医用胶水包裹成南岭特产棕叶米包的死囚,如一个不良于行的瘫痪老人,不能自理地倚靠在自行设备上,跟着前面那个背负着双手,身材瘦削却透着股比巨大皇宫更强悍旷契味道的年轻人,在暮色的高高宫墙下缓慢行走。

似两个惺惺相惜的大家在告别,是在告别。

…………“看见那幢建筑了吗?”

怀草诗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眯眼望着西方暮色笼罩中的平民区,指着那片矮杂民宅间一幢全白色的院落,问道。

许乐双眼肿胀,困难地看了半天,点了点头,不知道临死前最后的小故事,和那幢不起眼的院落有什么关系。

“那是整个帝国除了皇宫之外,最神圣的地方。”怀草诗面露悠然神情,“大师范府。”

“大师范府?”许乐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古怪的名字,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