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的敲门声响了几下,继父在门外喊:“璃璃出来吃点水果。”

“来了。”柳璃赶紧从小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果然看到客厅桌上摆了她最喜欢吃的梨子。“爸你也吃一个。”她递了个梨子过去,看到对方脸上笑开了花。

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叫爸爸,跟着哥哥一起叫伯伯多好。可是妈妈说,哥哥脾气拗怕是改不过来了,要是她也叫“伯伯”,那继父该有多伤心。所以在他们结婚六个月后,有一天,继父出差回来给柳璃带了好多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个布娃娃,她犹豫着接过礼物,嗫嚅半天才小小声地叫出两个字——

爸爸。

那一年她十四岁。

那天晚上躺在小床上,柳璃暗暗哭了半宿,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某件非常珍贵的东西,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折腾到半夜两三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正嚼着梨子想心事,妈妈回来了,母女俩说了几句话,柳璃回到小房间想睡会儿觉,偏偏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尽想着中午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呢?患得患失的,刚开始看到贺卡上的那些字,整个人都好像蒙了,只想跑到哪个角落大哭一场,等到搞清楚是杏儿送的,突然间又神清气爽,只想垫起脚尖跳段舞蹈,或者扯开喉咙放声歌唱。怎么回事?该不会——

赶紧将所有看过的言情小说从脑海里过一遍,包括琼瑶的、席娟的、于晴的,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这种心情,明明就跟小说里描写的一模一样!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柳璃,你早恋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把身子贴在墙边,气急败坏地用头撞着墙,一边絮絮叨叨地念,“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是他……”

“璃璃,要上晚自习了,还不走?”

“啊?!”她惊吓地弹跳起来,才发现妈妈一脸诧异地望着她。“就、就走。”

“你在做什么?砸得砰砰响。”

“……”

柳璃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一些什么,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一溜烟跑到车棚里,推起自行车就跑,把妈妈的叮嘱全部甩到脑后。

走进教室,同桌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的脸一烫,心跳突然加速,索性跟后面的男同学换了座位,却看见同桌回过头盯着她,微皱着眉头,好像有些不高兴。

有什么好看的!柳璃示威一般地举起圆规,把尖尖的刺对准他虚空戳了两下,他才讪讪地趴回自己的座位上。

三个小时的晚自习,英语和试卷就摊开在桌上,柳璃头一次没有看进去半个字母,等到十点钟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打响,她还呆呆地愣在座位上。

“喂,走不走啊?”同桌碰碰她的手。

“你先走,我再看一分钟。”她触电一样把手藏到桌子底下,头都不敢抬。

等到周围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柳璃才慢腾腾地起身走出教室,走到车棚旁边,居然看到同桌高高的身影立在一旁。

“还不回家我就把气门芯拔了。”他慢慢地说。

她一脚踹过去,没踹到人,那道身影已经晃出老远。

柳璃气得磨牙。

程远航,我怎么就跟你是同桌呢?最离谱的是……

我好像喜欢上了你!

失眠是一定的,柳璃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个男孩子的一言一笑。其实,应该说她早就喜欢上他了,只是今天才发觉。

程远航瘦瘦高高,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鼻梁高挺,算不上很帅,但是很有……味道。对,很有味道,柳璃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不太爱说话,在那帮聒噪的男同学中难免显得有些孤傲,他很聪明,属于典型的不爱学习但成绩很好的那一类,课余时间从来不蹲在教室里看,而是抱着一个篮球挥霍朱主任口中的“光阴”。

柳璃喜欢看他打球。

他的姿势很美,漫不经心地拍着右手底下的篮球,抬起亮晶晶的双眼望着栏板,汗水在脸孔上肆意流淌,然后一个潇洒的三步跨栏,“咣”的一声球就进了。场上的其他人喝彩,他也只是轻轻扬起嘴角,然后又继续下一个投篮——

那淡淡的笑容,是什么时候进驻自己心里的?

高一时两人开始同班,高三分理科,两个人又同时留在原来的理科班,年轻的班主任实行“一帮一”的原则,就是把成绩比较好的和比较差的同学凑成一桌,力图提高班级的整体水平,结果柳璃和程远航变成了同桌。

其实柳璃成绩也不算差,只是不爱读,整天写些浪漫的小章、研究研究歌舞诗词,所以,排名总在中游,浮动比较大,努力一把可以窜到前十几名,一松懈又退到后十几名了。数学是她的强项,至于弱项,那就是……英语。

烦死了烦死了!

一想到那些蝌蚪,柳璃就恨不得直接撞墙死掉算了。妈妈在学校教初中英语,可她的英语一塌糊涂;就像好朋友林月一样,她的爸爸是数学高级教师,论都上了专业杂志,可林月的数学更惨,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及格过。但是她英语不错,有一段时间,两个好朋友本着取长补短的原则着实切磋了一阵,没多久,发现双方都油盐不进,遂作罢。

“干嘛一定要学英语呢,好好的中国人学什么英语……”柳璃趴在床上把English咒骂了一顿,好不容易快睡着了,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据说,程远航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是他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后来一起考进这所省级重点高中,分在不同的班级,现在一个读理科一个读科。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柳璃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她叫徐薇。

叫徐薇是吗?

一连几天柳璃都心神不宁,想跟同学打听这个女孩子的情况,又不好意思开口。星期日学校放半天假,她心浮气燥地回到家,也看不进去,跟在家的继父说了一声就出门了。林月家跟她家隔着一条街,很近,走两分钟就到了。

“月儿,月儿!”

刚喊了两声,三楼的推拉窗户就打开了,探出一个小脑袋。“上来,门没锁。”

柳璃进客厅换拖鞋,没看见林爸林妈,于是噔噔噔跑到楼上,林月正坐在桌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