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得去问医生。”

是啊,得去问医生。陈乔出门朝医生办公室走去,没想到那医生出门诊,不在,他只好回来等。

“饿了吗?”陈乔问。

问出这句话以后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他们之间最多的对话就是由他问陈莫菲“饿了没?”,除此之外他们的沟通与交流其实很少.莫菲不是个外露的女人,凡事喜欢搁在自己心里,高兴的事儿她可能会跟他分享,内心若有纠结或者胶着,她大抵是要依靠自己来消化。

这让他心疼。

他不是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莫菲成了他的软胁。他喜欢看她抿紧薄薄的嘴唇,也喜欢看她眼睛着落于某一处出神,或者装作对这个世界并不介意,他喜欢看她心怀芥蒂,也喜欢看她没心没肺。有时,他觉得自己比流年还要了解她,更适合她。

但是她义无反顾的跟流年在一起了,他们领了证,结了婚。私底下,陈乔甚至幻想,他们之间会有个什么三年之痒,是的,从前叫七年之痒,现在这时间已经被大大缩短。

人会变,爱会淡。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鸡毛蒜皮,日久生厌,他想像陈莫菲向他诉苦,他到那时还是单身,还在等他.就像传说中的金岳霖等林徽音等了一世一样,不过他一定比姓金的那老小子幸运,他会等到陈莫菲,陈莫菲到那时候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不是流年,永远都不是。

“我会视流年那小子的儿子如己出的。”

每思及此,他便微笑。有一阵子,他就靠这样的幻想打发自己的夜晚,有时他搂抱一支枕头,想像此际正在自己怀里的是陈莫菲。抱着她,他的皮肤焦渴得厉害,渴望来自她的温暖,然而他知道似乎此生不可得。

那似乎此生不可得,这想法可以瞬间让他感觉一切希望像黎明来临时黯淡的星星。

幻灭。

幻灭。

幻灭。

名叫陈乔的男人正在沉思,医生推门进来,而陈莫菲已经睡着了,她中规中矩躺在病床上,睡相安然而且香甜,不像她在晕迷里,紧紧抓住他的手,指甲仿佛要陷进他的肉里,他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切肤的疼痛与甜蜜,那些无法比拟的痛、希冀与隐密的欢乐盘旋、蒸腾。

他有时会希望这一切就此定格,哪怕她永远躺在那里,晕迷不醒。

多么自私的想法。

那不是爱。

陈乔想。

那是占有。

爱应该区别于占有。

医生是个中年女人,刚才情景太过混乱,他都没能来得及看清楚她究竟长什么样。现在看来是个温和的女人,这让他整个身心放松不少。

女中年医生看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陈莫菲,拿眼神示意她跟自己走。

陈乔尾随着她出去,两个就在病房门口,女医生拿着一个硬板夹子,上面夹着几张纸。

“她情况稳定。”女医生边看边说。

“可以出院,但是家属要注意在这段时间给予必要的照顾与关怀,而且随时密切关注她的情况,如果有意外赶紧回来就医。”

女医生的眼睛终于不再跟那些纸张咬合,转而看向陈乔。

“可以出院。”她给出肯定答案。

“谢谢!”一切都太过顺利。

那么他希望什么呢?不顺利?陈莫菲锒铛入狱?还是失去......

他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在最后一次跟对方通电话时,他甚至开始询问:如果不去美国你们可以把她送到哪里?对!假户照。如果是两个人呢?价钱不是问题。

他以为自己不过是问问罢了,后来他想,不是的,两个人都会是谁呢?

只能是陈乔和陈莫菲。

在异国他乡,陈莫菲没有其他的选择,陈乔有足够的钱买上一栋小房子,一辆二手车,他去找份工作,她呆在家里就好,他不介意陈莫菲当个全职主妇,哪怕她是全职主妇他也不会嫌弃她。

陈乔想照顾她,余生,让她过上自己一直向往的生活。

可在陈莫菲向往的生活里,陈乔是多余的,男主人公永远只能是流年。没有流年的陈莫菲只是一具徒有其表的躯壳。

不,她会爱上我的。一定会的。

回来时陈莫菲还没有醒,他坐在她床边,医院里的味道竟然没有办法掩盖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他贪婪的像个变态似的悠长的呼吸,他的鼻子很快就记住了那个味道。

陈莫菲翻了个身,却把他吓了一跳,直到确认她并没有醒,陈乔的目光才再一次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如果目光也能生出手来就好了。

他站起来,提醒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最好哥们儿的新婚妻子。太混蛋了,他责骂自己。然后走出病房,顺手带上门,他站在走廊里等,一直等到日暮黄昏,他自己也有些困了。

好在门里闪出熟悉的身影。是陈莫菲,她睡了一个饱觉,整个人看起来神彩奕奕。尤其当她拉开病房门看见陈乔。

“天啊!”她小声惊呼,迈小碎步朝他走过来,“你没走?”她问。

陈乔笑了,心里想,你没醒,我怎么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