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多,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然后做了一个悠长而离奇的梦。他梦见了陈莫菲,陈莫菲却只盯着他看,一言不发。他朝她走过去,有点儿心虚,也有点儿胆怯,但最终还是要走过去,当他走到她身边,她朝他笑了,流年张开双臂拥抱自己的妻子,却感觉到身体里一凉,似被什么利器笔直的穿透。

他低下头来,看见一柄刀的刀柄正镶嵌在自己的肚皮上,刀柄几乎没入他的肉里,从刀柄处流下大量鲜红的血,他再抬起头来,看见陈莫菲变成了康若然。

流年喘息着从梦里醒过来,第一次认真的审视他跟康若然之间的感情。她委身于他,流年为什么会接受她?除了真的需要,无论是身体还是情绪,或者还有另外的原因,他不安的思忖,那个原因会是什么呢?

后来流年终于想明白,另外一个原因关乎康若然自己的自甘堕落,在美国的那些经历让流年对她无所顾忌,并促成了他对她的毫不犹豫。

他是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市侩兼残忍的?

还是他原本如此?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连他自己也不行,只有无边的、暗黑色的夜跟他无声对峙。他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穿过大厅时他被一个来自黑暗里的声音叫住。把他吓了一大跳,以至于他没有分辨得出那声音的主人。

他停下脚步,那头儿却突然间就没了声音,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睛尽快适应黑夜,直到他看清楚对方的轮廊。

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在这房子里年轻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康若然,他忘了自己想去洗手间,朝声音的主人走了过去,轻轻的,他不想惊动这房间里的其他任何人。

任何人!

康若然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流年注意到她面前的烟灰缸里黑乎乎的一片,好几支烟蒂像无数短树桩一样丑陋的、一点儿也没有规则的一头扎进烟灰缸里。

她抽烟了?

她的身体怎么能抽烟?她有病。她的身体也不能尽男女之实,然而往上数几天,他们在一起,几乎夜夜笙歌。他突然间开始害怕起来。

“身体不舒服?”流年问,顺理成章去寻找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这符合她病情的特征,流年的害怕便更加的清晰起来。如果她再......

流年不敢往下想,仿佛突然间就清醒了过来。之前他们没采取过任何措施,再不然,她是想跟自己宣布些什么?

挟天子以令诸候。

他不会娶她的。

流年对自己说。同时气愤,那气愤的指向还是十分清晰的------康若然。

原来她对自己从来没有死过心,原来她是这样工于心计且庸俗不堪的女人。那么多女人为了达到目的采取的手段如今她也要依样画葫芦。

他不会让她得逞的。

他将手从女人的手上抽回来,女人的手冰凉,那凉害得他的手也凉了起来。

沉默在黑暗里弥漫开来,像蕴酿了许久似的。女人在黑暗里似乎比流年要淡定得多了。流年憎恨女人的淡定,这让手足无措、心里有鬼的他看起来特别......

怎么说呢?

流年放弃了形容自己。

康若然却在此时起身,她站起来,纤细而高佻的身体成为一道细瘦阴影,女人转过身去,行走时拖鞋发出窸窸窣窣声,直到那声音走远,流年才如释重负。

他出来原本是想要去方便的。

流年想。

他的眼睛开始在黑暗里寻找卫生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