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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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进财屋后屋侧有几棵高大的柿子树,树叶红,在秋风中飘落,半生半熟的大柿子挂在枝头,很抢眼。树上飞来一群乌鸦落在树枝头上,正在呱呱的乱叫。杨凤姑正在猪栏里安置小黑猪,突然听到乌鸦的叫声,她走出猪栏,关好栏门,在门前的场地上向四周巡视,是否是那条缺腿的狼下山来了。当她走到大枫树下,向坎底望去,看到望进财搀着二弟杨二一步一步上来,知道又遇到麻烦,她问道:“又被豺狼咬了?”
“是被野猪咬了一口。”杨二咧着嘴笑笑。
“咬在哪里?”杨凤姑扶着杨二,“没有伤着骨头吧?”她已经看到杨二左腿缠着的手巾,渗出的血迹。她回头指着望进财,“你是一个死人呀,怎么让野猪把杨二咬成这样呢?你不是逮小白猪么?逮的小白猪呢?”
“这不怪姐夫。”杨二说,“要不是姐夫两木棒扫在野猪身上,我这时就躺在下面的山坡上哩!今晚就要麻烦你们打丧鼓。”杨二凄苦地笑笑,“小白猪就跟在小野猪群里,那个小畜生就是一头野猪,不然,它怎么同野猪合群呢?”
望进财在这些天里,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心里很难受,再加上杨凤姑的埋怨,心里更憋屈得慌。他毫无怨言,眼角里落下一串泪水,咸咸的流到嘴角。他不能哭出声来,更不能表露出来。他只好转过身去,悄悄地抹去泪水。他到屋子里搬来一把椅子,扶着杨二坐下。他又默默地在屋侧边的溪流里打来一盆溪水,给杨二解开手巾,用清水清洗一下左腿,洗去血污,露出了白森森的腿杆骨,在伤口处又渗出血水来。他赶忙拿出昨日在镇医院送给他的药水,用棉球再次清洗伤口。
“哎哟。”杨二被药水刺激了一下,这才感觉到伤口疼。
杨凤姑拿来治血消炎的草药,就着一块石头砸烂,敷在杨二的伤口上。望进财拿出纱布重新给杨二缠上,说:“等会,我送你下山,到镇卫生院去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了。”杨二笑笑,说,“哪有那么娇气,就是小腿上少一块肉么?歇几天,就长出来了。”他回过头对杨凤姑说,“姐,你做好早饭没有。我吃了早饭,就回家去,好养伤。”
“那怎么行呢?”杨凤姑说,“我这就去做早饭。这几天在我这儿养着,养好了伤,才能回去。不然,爹妈要怪罪我。说我这么不懂事,你在我这儿做事,受了伤,不管顾,送回家去,让他们受累,岂不是罪过?尽管姐家穷点,但是,还是能养你几天。姐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再说,这几天,那狼还在山林里游荡,叫唤。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同你的外甥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免得外甥们被狼叼去了。”她说说,就跺跺脚,“就这么定了。我去做早饭饭。”
这时候,望进财抱着一岁的望明月,对望山松、望山竹说:“好好照顾舅舅,端茶倒水,都放勤快一些。”他的意思让两个小孩子缠住二舅倌,不要回去了。
早饭后,秋天的太阳升起老高,把望家山照得一片金黄,特别是垭口上的一棵高高的枫树,红红的枫叶在阳光的照耀下,似火焰一般飘在半空中。屋后屋侧的柿子树上的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走了。又来了一群喜鹊,站立在枝头,欢快地叫着。吃过饭后的杨二还是想回家去,但是,左腿的伤口这时才作,有些钻心地痛。他拖着左腿走路,还要扶着墙壁,两个小外甥太小了,扶不住他。他只好拿着一把椅子,撑着来到门前,坐在场地上,晒太阳,听林子里的鸟叫,脚底下河流的流水声。
望进财和杨凤姑要到坡地上收包谷、黄豆之类的作物。其实,望进财的左手指还在恢复期,不能使力。他要帮助妻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杨凤姑掰好包谷,他用背篓背回来,让两个半大的小孩和杨二坐在场地上撕包谷棒皮。一岁多的望明月坐卧在包谷皮上,自己玩耍。在农忙的时候,山里的孩子只能这样,放在空地上,让他们自己爬去。在没有大人照看的情况下,还要在小孩的腰上系上一根麻绳,栓在屋檐下,或门前的一棵树上,免得掉进河水里淹死,或掉下岩坎,都没有命。
杨二行动不方便,他只好让过路的人向他家里捎带回一个口信,他的腿被野猪咬伤了,现在只好在姐夫家养伤,过一些时日,就能回家。
望进财在背包谷棒子的空隙里,就锯两根木棒,用刨子刨光,为杨二做一副拐杖。他和杨凤姑忙进忙出,没有闲工夫搀扶杨二,让他拄着拐杖,行动方便,上个厕所,洗个手脸,不用扶着。
杨二带着三个外甥,在门前的场地上一边撕包谷棒皮子,一边看风景。深秋里的大山落叶乔木的叶子枯黄变红,在青松、翠柏、冬青之类四季常青的树林里,如同春天开的花儿一样,簇簇红,片片红。尤其对面高山的悬崖上的红树叶,似彩霞一样,浸染在岩石上,让人如醉如痴。他平常没有闲工夫观赏这些事务,现在坐下来,抬头就能望到这些秋景,原来如此美丽。
秋风吹过,层林尽染。就在秋风中,从山巅上又传来那只少了一只蹄子的狼叫声,呜呜的叫声,有些凄惶。杨二紧张起来,抬头向狼叫的方向望去,害怕豺狼从山上猛扑下来。他在想:为什么大白天里有狼的叫声呢?它是否看到自己受了伤,不能行动。还有场地上有三个小孩,正是下口的时机,一口就能叼走一个小孩。
杨二一想到恶狼的狰狞面目,心里就怵。他停止撕扯包谷皮子,伸手捞起爬在包谷叶里的望明月,揽在怀里,然后,把望山松、望山竹也拢到身边来。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提着一只拐杖,只要豺狼扑下山来,他还能用拐杖应对一下。
望进财背着一背篓包谷棒子倒下,他看到二舅倌这个样子,知道是听到了山坡上的狼叫声,为了不让三个外甥受到伤害而抱成一团,在准备同狼争斗。他说:“狼在山顶上叫,是干叫唤,不敢下山来,我们在林里放置有夹子,在猪栏边还挖有陷阱,只要它敢来,就自投罗网。别紧张,我和你姐还在山坡上收包谷棒哩,一直听着狼的叫声,注意着它的动向,只要它摸下山来,我就要赶过来,共同对付那只破狼。”他指了指钉在大门口墙壁上的狼皮和悬挂在门口上方的狼头骨,“这就是它们的下场。那只伤残的狼是在高山顶上看到它兄弟的皮和悬挂的狼头骨,伤心地哭泣。我想,它是不敢再轻易地冒犯望家山。”
“但愿如此。”杨二放开怀里的望明月,依然让他在包谷皮上爬着玩。他又重新指挥望山松、望山竹一同撕扯包谷皮。
“不过,小心无大错。”望进财又背起空背篓,边走边说,“我们还是提防着狼,只要它一下山,我们互相喊话,共同联防。”
日暮时分,高山上的那条豺狼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嚎叫,它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围绕着望家山,在四周的山林里游弋。但是,它对望家山也心存敬畏,特别是望家附近的山林里布有夹子、套子,还有陷阱。它就是吃了夹子的亏。不然,不会失去一只蹄子,也不会丧失形影不离的狼兄狼弟。它只能在山巅上高声嚎叫,向望家的人示威,也是为了它丢了性命的狼兄狼弟叫魂。
杨二看到夜幕来临,山上的狼声不断。他拄着拐杖,一手把爬在包谷叶里的望明月提溜起来,夹在肋窝底下,撑着拐杖,放到屋子的厢房里,就是狼下山坡来了,也不会到厢房里去抢人。然后,他招呼两个半大的外甥,到屋子里来,他只要守着大门,手握拐杖,狼就进不了屋子,孩子们就安全。
正在这时,只听得猪栏那边的山坡小道上有人喊叫:“望山松,望山竹。看谁来了?”杨二一听是自己的哥哥扬大来了,可能是来接他回家的吧。
“是大舅。”望山松高兴得蹦跳起来,赶忙跑出大门,向猪栏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大舅来了。大舅来了。”
望山竹也跑出了大门,只站在撕包谷的场地上跳起脚喊道:“大舅来了。”他没有向前奔跑。
这是杨二托人带口信,说是自己被野猪咬了腿子,他的爹妈不知道伤得如何,就派大儿子前来探望,如若伤得重,就要弄到镇上的卫生院里去治疗。如果伤的轻,就弄回家里养伤,不要呆在姐姐家里,连累姐夫一家人。
杨大遵照父母大人的指示,在下半天收完最后的黄豆之后,就向望家山赶来。当他一走上望家山峁时,就听到对面的山坡上,那只豺狼的叫声,他为了壮胆,就喊叫两个外甥的名字,以探虚实。当他看到大外甥望山松蹦蹦跳跳地向他跑来,他也加快脚步,在山沿小道上小跑过来。
夕阳在西山顶上,只照得山帽子上血红色,山沿下是阴影,杂草丛生的小道还能看得分明。杨二拄着拐杖,从大门里面迈出来,走到望山竹的身后。他看到大哥杨大一路小跑,张开双手,迎接向他奔跑而去的望山松,要到了猪栏外边汇合。杨二突然想起那里正是捕狼的陷阱,他喊道:“别跑了,那里是陷阱啊!”
杨二的后半句还没有喊完,只见扬大张开双手踏上陷阱,“扑通”一声,不见了人影,望山松一路跑跳,来不及立住奔跑的脚步,也掉到陷阱里去了。杨二看到了这一幕,血冲脑门,眼前黑。他向前奔过去,又不小心,扑到在地。
“舅舅啊!舅舅啊!”望山竹看到两个人在奔跑之中,一下不见了人影,也喊道,“哥哥啊,哥哥啊!你们在哪里?”
望进财在山坡上背着包谷棒,看到大舅倌杨大来了,他就从坡地上背着一背篓包谷棒下坡,并嘱咐杨凤姑:“早点回去,做晚饭,大舅倌也来了,晚上我们兄弟仨好好喝上一杯烧酒。”当他听到场地上一片惊慌的叫喊声,他在山坡小道上,扒开灌木丛林,展眼一望,杨二正爬起身来,拄着拐杖向猪栏边跑去。后面的望山竹在哭叫。猪栏边的陷阱已陷塌下去。他脑袋“嗡”的一声响,出事了。他立马丢下背篓,从山坡上冲下来,当他和杨二赶到陷阱边上时,看到杨大扑伏在陷阱坑底,望山松坐在坑底动弹不得,都被陷阱里的树棍尖子钉在坑底。
“啊呀!”望进财大叫一声。他急忙顺着坑沿溜下坑底,先抱着就近的望山松,只见他一屁股墩坐在一根树棍尖上,底下流了一滩血。他用力把望山松提起来,送上坑沿,交给杨二:“给他捂住屁股。”
望山松这时才哭叫:“爸呀,爸呀!我的屁股,疼啊!”
望进财把其它树棍钎子拔掉,他看到杨大扑在两根树棍钎子上,昂起头来,说:“没有注意脚下,就掉下来了。这还是我们挖的坑啊!怎么没有想起来呢?”
杨二一把按住望山松的屁股,把头上缠的头巾解下来,给望山松缠上屁股,先止住血。然后,他指挥坑底的望进财:“把大哥拔起来,我在上面接应。”
这时,杨凤姑也从山坡上冲下来,喊叫道:“这怎么办呢?一下子掉下去两个人,都受了重伤。”他接过望山松,哭叫:“儿啊,痛么,忍着点,等救上大舅,我们上医院去。”
(本章完)